
七十年代初,几乎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我们家也不例外。父亲是江北县农村招进兵工厂的小工人,母亲出生在江北区夏家院,在家务农。从小性格外向,以至于和父亲结婚就搬出来,在外租房。舅舅还小,外婆没有空闲的时间照看我们。所以,姐姐和弟弟都在意外中去世。

到了八十年代,妈妈承接了乡政府一个玻璃器皿加工厂,成天忙,忙得没影的忙。爸爸又是老实巴交,性情温和的人,大字认识不了几个,却喜欢给我找不同的书回来。 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搬出父亲为我量身定做的小桌子小凳子,做作业。他在我身边,笑呵呵的看着,不是编编栅栏就是敲敲新的小木凳。不明白父亲怎么老喜欢做这些木工,而三口之家的小木凳总比别家多。做完作业后,他总让我给他念一段书,说幼年时家贫没钱去学堂,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以外,能写,能识的字并不多。不过,我大伯到是读过几年私塾,算起来也是小学文化程度。所以特殊年代,爷爷奶奶过早去世,大伯就长兄为父,在父亲十六岁时送出来工作。

忘记了最早念过的书名,隐约记得故事梗概讲的是苏联红军保卫国家的英雄故事。那时候我还小,很多字不认识,也不懂故事里讲政治的内容。特别难的是外国人的名字,既难念又拗口。念着念着抠着脑袋想半天,最后记下不认识的字,第二天去问老师。父亲听得认真也不催,容我慢慢读,他细细回想前面念过的精彩片段。

小学的时候,别的孩子书包里只有课本或是小玩意,我却多出些课外书。课间休息,偷偷翻开做过记号不认识的字,写在作业本后。又拿着本子去问讲台上坐着,批改作业的班主任老师。班主任老师姓冯,她很奇怪,我总有生字问她。细心问过几次这些字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我并没告诉她生字的由来,只说问着玩。久而久之,一本本外国名著就这样被我磕磕巴巴的念完。每一次念到全书完,父亲总会叹气。实在不懂他为何叹气,茫然的看着他。也许他是受了书中人物的影响吧。

我长到十二岁,念过的课外书比义务教育书还多,认识的生字也比其他孩子多。所以,写作文都一气呵成不打草稿。渐渐的,可以读懂故事里人物的欢乐与悲哀。同年,家里买了金雀牌黑白电视机。整个夏家院的人每天七点准时端上小板凳,占满我家院坝,为的是看电视剧,而我就坐在第一排。

迷上的第一部电视剧是《射雕英雄传》,翁美玲演绎的黄蓉机灵漂亮,是我最喜欢的姐姐。那时候,电视台每天只放一集,我见天盼着看。多想电视机里的人儿跳出来给我演后面的剧情。父亲又不知什么地方弄来83版的《射雕英雄传》全本,让我给他念后面的剧情。生字仍然是硬伤,每每精彩处,总有不认识的字或错字。他听得着急,反复问是不是念错了。我总撇着嘴说,以后再也不给他念了。父亲就从他的百宝兜里,掏糖果或是小发卡来哄我继续给他念下去。后来,我就学到精髓,总是故意读错几处,为的是骗到父亲的糖吃。

第一次看《红楼梦》是我自己要看。原本父亲不让我看,他对我讲这本书背景太复杂,很多段落不适合小孩子看。我央求他只读几章,可就那么几章,让我从此爱上红楼故事,再也无法自拔。关于宝黛钗之间暧昧的三角故事我不懂,却喜欢上书里的诗词。从此给我以后的写作奠定了厚实的基础。我带入情绪的恨薛宝钗,喜欢紫娟,喜欢黛玉,喜欢自认为好的人物。随着故事偷笑土气的村妇刘姥姥,俏晴雯撒气撕纸扇,呆香菱魂归故里,黛玉葬花……。

时隔多年,那套《红楼梦》已翻了上百遍,故事烂熟于心,诗词大多记得。后来的几十年里,仍然坚持看书的习惯,终于于二零一五年十月创作了我的第一本游记题材小说《酥油茶的故事》。至此,源源不断的灵感爆发,四年间完成十一部长短篇小说,几百首诗歌,逐步发表于网络各平台。

常和朋友提到创作时,做梦也在某个故事情节里,亦或在某首新诗里。朋友们总笑我魔怔了,其实她们哪里知道,我自小就入了诗书的魔,和书的缘分极深。直到儿子上学,也教会他看书,识字。而今至天命之年,仍然带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执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的故事里有我的人生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