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的柳哨声听不见了，一阵风吹来，落花飘落了一地。

       美术院的老师来西山中学招生，名额只有一个。刘先生先让李易安别慌复习，好好练习画画，然后向郑校长推荐了李易安。郑校长看过李易安的获奖作文《清清小河》，她的绘画天赋郑校长也算见识了，确实是棵好苗子。

      郑校长准备向美术院的老师推荐李易安，却遭到其他老师的一致反对。代课的六位老师，除了刘先生对李易安表示肯定，说她是画画的好苗子，不能埋没了她，其他五位老师都表示反对。反对最强烈的是阎王和化学张老师，他们把心里的恨变成冠冕堂皇的话语：“选人才应以德为重，一个道德品质不好，羞辱师长的学生，才气再大，对国家社会又有多大的用呢？” 

      刘先生孤掌难鸣，李易安上美术院深造、当画家的梦想落了空。去美术院的指标最后给了连个茶缸子都画歪的阎王的侄女王安静。

       三（一）班的学生有“四最”：最尊敬的是刘先生，最喜欢的是方老师，最痛恨的是阎王，最恶心的是英语朱老师。朱老师中等身材，皮肤白净，一向西装革履，他有一双色迷迷的老鼠眼，爱在漂亮女生的身上瞟来瞟去，特别是看李易安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了。李易安上美术院的事，照理他应该赞成，应该和刘先生站在一边，他跟着反对难道是为了避嫌？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星期六下午，初三学生一律放假半天，回家带米和菜、换洗的衣服，星期天早上再来上课。卓文君的腿上长了一个大包，疼得不能走路。她看看罐糖瓶里的豆瓣酱还剩半瓶，饭票也够吃一个星期的，她便不回家了。她瘸着腿上医院买了消炎药和止痛片，又在街上买了两个馍回到寝室就着豆瓣酱吃了，然后看了半天书。天快黑了，她到河边舀了半碗水回寝室把药服下。也许是药物的影响，她感觉非常困，便爬上她和李易安合住的上铺，盖上被，沉沉地睡了。

      睡到半夜，“啊呀——”李易安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她刚想开口问李易安发生啥事时，朱老师熟悉的声音响起：“易安，别叫！别让人听见了。怎么?你又不愿意了？”

      李易安没吭声。

      “白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说的话保证兑现，我明天就到我哥的粮站去帮你弄个委培指标，行不？” 

      李易安带着哭腔说道:“朱老师，到时候，你......你可别骗我！”

     “怎么会呢？我爱你还来不及,哪能骗你?你把手松开，我好好的和你亲热亲热。” 

     “哎呀！——”李易安又叫起来。” 

     “易安，别吭声，忍着点，疼一会就好了。”

      整个床“吱呀呀”地摇晃起来，那气势似乎要把卓文君从床上摔下去，她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卓文君紧紧抓着床栏，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

       床终于停止了晃动。朱老师开始说话了:“易安，你上商业学校后，毕业了可分在粮站上班。你记着，我们俩的事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妈，嗯？” 

       李易安抽噎着，没回答。

      “易安啊，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方老师，你爱他！可方老师是个傻B，他不懂你的爱。他死了，你想死也没有用，让我来好好爱你，嗯？我们的事谁也不能说，说出来我们都完蛋，你也上不成学了，知道吗？” 

      “别哭了，做女人都有这一次的，迟早都一样。易安，你身上真香，比我们家那个母老虎好多了，我真的舍不得你，来，让我再亲热一下。”床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卓文君再也睡不着了，她不敢翻身，想下床上厕所解手也不能去，只能憋着。

       天快亮了，朱老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李易安。朱老师一走，李易安赶紧起来了，她穿好衣服，流着泪，拧着桶，一瘸一拐地走到河边。

       卓文君估计朱老师走远了，急忙下床上厕所去解手。

       李易安提来水，揭开被子，床单上有一大块殷红的血渍，好像一朵被踩碾过后的红花，她知道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了。“呜呜——”她捂着被子极度伤心又不敢大声地哭泣着，哭了一会，她又意识到床单不是自己的，得赶紧把它洗干净。

       卓文君解手回来时，李易安已把床单用水泡在盆里，正流泪洗着。当卓文君一脚踏进寝室门时，李易安心里一惊，身子打了个寒战，一屁股坐在地上。

      “昨晚，你……你没回家？”李易安惊惶地问道。  

      “嗯。”卓文君点了点头。 

      “那你......你什么都知道了？！”

      “嗯。”卓文君沉着脸又点点头。

      “文君——”李易安站起来冲过来扑在卓文君身上，双膝跪了下去，泪流满面地哭诉道：“文君，我......我不想这样，可我没办法。以前，我想和你一起考师专，出来当老师，可方老师一走，我的成绩下降了；这次，我想我能上美术学院的，没想到也上不成了；考高中，我也没多大希望，只能回家种地。我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因为我一回家，白眼狼就对我动手动脚，他说我像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想在我身上把妈妈的过去找回来。我不想伤害妈妈，也不敢告诉她。朱老师说能帮我上商业学校，毕业还包分配。我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为了离开白眼狼，为了以后我能照顾妈妈，我只能走这条路。求你替我保密，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呜呜......” 

      “易安，你别跪着，你......你起来！嗯？”

      “我不起来，求求你，别和任何人说！”

      “我答应你，就是死也不告诉别人，行了吧？”

      “文君，呜呜......”李易安趴在卓文君的肩膀上失声痛哭，卓文君任凭她伤心地哭着，却想不出一句话能来安慰她。卓文君永远无法忘记那被鲜血染红的床单，那被眼泪浸透的衣服，那颗无奈、伤痕累累却又得不到一点爱抚的心。

       李易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的心情更加忧郁、沉重。好几次，卓文君看见李易安手里拿着方老师的遗像，对着相片悄悄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