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朒 朒
文/王辉明
超市买的朒朒送到,我正在午睡。
朒朒(gǎ),就是猪肉。朒朒,肉朒朒,四川重庆一带的方言。以前物资匮乏,吃一次肉朒朒十分难得,所以又叫打牙祭。牙祭,祭牙,一个祭字,祭天祭地祭祖先,是多么神圣而庄严的仪式,居然把吃肉跟此等高大上的祭祀活动联系在了一起,叫你不得不叹服前人造词的高明,幽默调侃亦不失文雅。
困在家中,足不出户,名曰在超市买,其实全是在手机上操作,鸡蛋,牛奶,三线肉。一通点摁后,就妥妥的吃自己的中饭,睡自己的午觉。
并没真睡,其实就是躺床上假寐,没睡着,迷迷糊糊,似睡非睡,想些事情,抑或什么也没想。恍然醒来,已经下午一点半过。
窗外天空,仍然灰蒙蒙雾沉沉,看不出一丝丝春天的端倪。
楼下社区院子的铁栅门终于全打开了,却仍然是一个无声的世界。只有矮屋侧露出的半截标语鲜红热烈: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标语写得热闹写来却只是挂在墙上,我们小区依然是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区,没有大门,没有物管,几乎无人过问。宅家一个多月了,只有十号那天听到有人敲门,把门敲开,站在门口询问,有几口人?有无异常?电话号码?一边问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知道是我们社区终于来人了,当即感动得一塌糊涂,仿佛失散多年之人突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组织。
准确地说,我们这里都不能算是小区,重棉三厂留下的四幢楼,加上街道的几幢楼,天然形成了一个半封闭区域而已。原住民逐渐搬离,租赁户来自五湖四海很杂。
去年的猪肉价格,是个异数,不知怎么,突然就价格飙升起来,好像背后有只推手,涨得一发不可收拾。究其原因,各执一辞。又看到媒体报道,各地都在采取行动,但明智的人说,现在采取行动,晚了,等猪儿出栏,还有个周期,要想价格回落,你且慢慢等吧。
解决燃眉之急,莫过于进口,大洋彼岸猪肉似乎既好且便宜,小民百姓都懂,但小民百姓做不了主。只能盼望猪肉快些进来,可盼来盼去,终于签约了,可猪肉没来,一场灾难却突然暴发。
说起猪肉,有人喜欢,有人不一定喜欢。我小时候就是个另类,特别不喜欢吃肉,尤其是肥肉。常常为大人强迫下咽,咽得打干哕,咽得眼泪直流。所以三年灾荒的时候没得肉吃,也没觉得日子有多苦,只是嫌吃不饱肚子,半夜三更常常饿醒。如果能吃饱肚子,即便白米饭下泡咸菜,也会觉得生活甘之如饴。
不是只嫌弃猪肉,这不太公平,而是所有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肉就不喜欢吃,准确讲应该叫不吃荤。跟信教的人守戒茹素不同,是真不喜欢吃。
学会吃猪肉,是在做财务工作那几年。正是改开搞时期,竞争激烈,财务成了国企的命脉,而这命脉却掌握在银行手上,掌握在财税等政府部门手上。所以,要想活得好,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应酬,不是人请,就是请人。笑脸相迎外,还得什么肉都陪着吃,什么酒都陪着喝。多吃几回猪肉,感觉并没小时候那么犯腻,那么难以下咽,渐渐还就真吃顺了。当然,再怎么吃顺嘴,毕竟只是半路出家,还没达到无肉不欢的境界。
肉要弄得好吃,首先得选猪肉,有些猪肉再好的厨师弄出来也不好吃,放再多调料也压不住那股洋猪肉的腥羶味。有些猪肉,比如黑毛猪,简单放点料就很糯很香很可口。
渐渐还晓得了猪各部位的名称,诸如:一刀肉二刀肉座礅肉保肋肉三线肉眉毛肉核桃肉里脊肉等等,但也只是知道名字,跟实物对不上号,如果你随手割一刀肉扔给我看,我仍然分不清是长在哪点。
分不清也没关系,一点不耽搁我吃它们。
迷迷糊糊中,听她在厨房忙碌,也不知忙些什么?起床后就到厨房去看。
她已经在铁锅里烙好了三线肉的皮子,小刀儿刨洗干净了,分切成两块,搁在不锈钢篓子里沥水。
看到这么小两块肉,炒回锅肉不过两大盘,有点惊讶。问她,这就是七十多块钱的肉呀?她回答,是呀,现在你以为七十多块钱能买好多吗?
前些日子,不是听官媒说,一飞冲天的猪们降价了吗?感觉好奇,就拍了照片放到朋友圈。估计宅家久了,难得看到整块的肉,一时间,朋友们议论纷纷。
有人说太贵了,工资永远涨不赢物价,吃素算了。有人说猪肉看到价格已经回落,突然开始了疫情,又悄悄涨上来了,只是大家没注意到罢了。侨居国外的朋友问了单价说比她们那点还贵。
也有人说一块做回锅肉,一块拿来蒸烧白。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回锅肉我所爱也,烧白亦我所爱,况且不必舍这舍那非此即彼,二者可以得兼。
我只能说,我们现在宅家的生活也太奢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