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小说~老街故事
文‖周狐
祥云的钟鼓楼,象地球仪的轴,把县城稳稳串在它周围。祥云人都会唱—首儿歌:祥云有个钟鼓楼,初一去烧香,十五才下楼。钟鼓楼的韵味在老街,老街于祥云人来说,就如一锅浓香四溢的沙锅米线,时时牵动着祥云人的味蕾。7月的老街象一个T台。祥云的女人们穿着长的短的各种颜色的裙子,走在老街上,任性地展示着自已的美丽。

(照片提供:李晓燕)
周姐在东街上走着,酒杯一样的鞋跟清脆而有节奏地敲打着青砖地面。司马蜀家的大门开着,他媳妇小米在院子里梳着长发。毛线狗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哧哧"的喘气,象吞了个大太阳。水井边的石榴树上结满了沉坠坠的石榴;树下的花坛里,花儿红黄蓝紫混杂着开得正艳。周姐进门来,小米给她抬了个凳子,两个人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司马蜀拿着一本书从书房踱到客厅,他听见院子里小米对周姐说:“小文29岁,小君也27岁啦。姐妹俩儿再找不着对象,就真成剩女啦。”周姐接话说:“阿姐莫急,有剩菜剩饭,哪有剩男剩女。我们单位新调来个小伙子,一根葱呢子弟。我看着和小文蛮合适。你先看看他照片。”司马蜀假装送饮料,走出来和周姐打招呼,瞟眼见她耳垂上长着—颗黑痣,好象他画画时不小心滴在纸上的一滴墨。他有种想去擦的冲动。周姐走后,司马文,司马君回家来。小米盯着司马文加了周姐同事的微信,回头叫司马君:“老厶囡,去端两份羊肉。”司马君拿下耳机塞进裤兜里要走,司马蜀拎着笔追出来喊:“不准去杨宗宝那个二跛跛家。”
杨宗宝家的“杨记羊肉馆”在北街。它的“蒸羊肉、当归羊头蹄、凉拌羊糟生”是老街出名的三道硬菜。“杨记”的羊肉一出锅,半条老街的路人都能闻到肉香。 司马君走进“杨记”的转角楼。大厅里的舞台上铺着青松毛,火把节的火焰道具在火坛里随风一闪一闪。司马君顺着歌声走到楼上的包房门口,看见一个胖大女人绕过一个捣蛋客人的脖子,大碗含进他的口里。有一人端竹槽搭在碗口上,另外一人执酒壶倒酒,酒顺着竹槽流进大碗,灌进客人的口中。杨宗保光着膀子弹着吉他为一群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孩伴奏。女孩们高声唱:“阿老表,你要来呢嘎。哪跌有酒哪跌醉,哪跌有床哪跌睡。”他看见司马君站在门口,忙走出来。他们在天井里的八仙桌旁坐下。杨宗宝给司马君倒了—杯茶,司马君嘬着红红的小嘴喝茶。杨宗宝入迷般看着她说:“大理苍山雪盖顶,没见过这糯个小玉人。”司马君想起出门时他爸爸说的话,笑着对答:“大跛(簸)小跛(簸)我见过,没见过你个二跛跛。”服务员在旁边听着,笑得差点打碎了盘子。

(照片提供:李晓燕)
周姐给司马文介绍的对象叫赵四。他们在微信上聊得很好。赵四请司马文一家吃饭,直到第三次邀请 ,司马文才答应他。赴宴这天,司马君使出化妆的绝技,把姐姐画得沉鱼落雁一般美。司马文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美人穿着一件小翻领柠檬黄短袖连衣裙,象一只秀色可餐的果实。对于普通男人来说,太漂亮的女人是玫瑰,欣赏一下美丽或闻—下香味是可以的。娶老婆还是适用型的比较好。司马文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她想嫁一个能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孩,却一直不能如愿。29岁后,她开始怕听见"剩女"两个字。去超市购物看见"打折,促销"的商品,她会特意绕开走。下午4点多钟,司马家慢悠悠出门赴宴。走到门口司马文觉得裙子颜色太艳,转回家重新换了条裙子。她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巳,镜子里的美人穿着—字领的杏色长裙,性感却优雅。她自信地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照片提供:李晓燕)
车子在一家“农家乐”院子里停稳。司马蜀家的两位“琉璃瓦”从车内走出来。小女儿司马君比她大姐矮半个头,体态丰盈,唇红齿白。她穿着小白鞋,浅色牛仔短裙,白色T恤上写着“我是小姐姐”;大女儿司马文身材高挑,浅粟色大波浪长发 ,长眉凤眼薄嘴皮,皮肤稍微有点发黄。司马文衣袂飘飘走向赵四,平底皮鞋尖着嘴,好象要吻脚边的花儿草儿似的。赵四比司马文稍矮—点,圆长脸细眼,皮肤稍黑。他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眼睛偷瞟司马文。美人漂亮的锁骨上面有一颗朱砂痣,似梅花开在白雪里一般。那朵梅花长在他眼睛里,仿佛揩抹不掉。
上菜前服务员端来豆桨和豆花。赵四给大家倒好豆浆后就出了包房门。周姐笑着和司马蜀说话:“司马大哥是越活越酷啦,身材一点不发福。”司马蜀拍拍肚子说:“到哪天我都敢说我是个好党员好干部,我这个肚子就是证明。”小米笑着对周姐说:“你少信他的话,他的坏处只有我知道。他是树老根多,人老心多。”赵四出去一会后,司马文也起身出了门。她见赵四在吧台看菜单,故意在包里翻找手机捱了一会,见他从黑钱夹里取出一沓红钱,数了几张,点了两遍递给服务员,忙快步上前说:“我用微信付吧。”两个人客气着,服务员早把红钱收进了抽屉。司马君跑来把她姐捉去果园拍照,赵四跟出来给她们摘果子吃。他摘到一个又红又大的李子,用纸巾揩揩递给司马文,司马文笑着接过来。她的脸旁边红中带紫的李子象一串串玛瑙;脸后面的红梨象一颗颗红喜蛋,在绿叶间偷窥。
相亲宴后,赵四对司马文更加热情似火,司马文却对他淡淡的。她觉得赵四各方面条件还过得去,但她不能急着给他答复。她象一个钓鱼的老手,耐心等鱼把饵料咬实在了再收线 ,这样鱼更不容易脱钩。司马文一直矝持到腊月初八,才答应和赵四去七宣村过哑巴节。一大早赵四穿得齐齐整整坐在司马家的客厅里。小米和司马文在厨房和面包元宵。元宵包好端上桌,一共三碗。赵四和司马蜀一人端了一碗。司马蜀见赵四吃完—碗,端起备用一碗要给他添。赵四忙起身接过来说:“嬢嬢包的元宵太好吃了,我能吃三碗哩。”小米在厨房里听得清楚,对司马文说:“这姑爷是夯么?吃东西这样鲁。”司马君吃吃笑说:“老妈,你没觉得他象我爸爸吗?”吃过饭,三个人出了城。车开上了山路,野花越来越多。一树树马樱花开得如火如荼;一朵朵野山茶花,粉色中含蓄地杂着些白;一片片碎米花红的白的开得漫山遍野。赵四叫司马君把车停在路边,他跑下车去给姐俩采花。司马君在车上看他灵巧地折花,笑对司马文说:“好个采花大盗。”

到了七宣村,司马君才下车,杨宗宝就戴着个鬼面具跑过来抹了她一抹黑锅灰。司马文见她妹妹被抹了黑锅灰,才想起今天也是“摸你黑”节日。她犹豫着不敢下车。赵四忙安慰她:“那些是小年青人混闹的事,和我们不相干的。”司马文听了生气,问他:“我不是小年青人吗?”说完赌气下车往人堆里走。赵四追在她身后为她打着伞,向她道歉说:“我只是因为紧张才说错话的。以后说话一定注意,不会再犯错了。”司马文见他说得诚恳,笑着骂他:“你就是个直男”。赵四又苦追了司马文半年,司马文终于答应嫁给他。

周姐穿着司马蜀家谢媒的新皮鞋走在东街上。酒杯一样的鞋跟清脆地敲打着老街的青砖地。司马蜀家谢媒的鸡烀在沙锅里,香气在老街上飘散开来,传得很远。有歌声从街的那头飘过来: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成都……


作者简介:
周桂芳(笔名周狐),大理祥云县人,喜欢音乐和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