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这些天夜夜不眠,作业也不想写了,书也不打算继续念了,心里滋生出一个字——逃!
要逃到哪里去?牛也没想好,只想逃到一个远方,一个让谁都想不起的地方。
疯娘在敬老院。娘是怎么疯的?牛只记得爹每次醉酒,娘就哭。爹差不多天天醉酒,而娘几乎天天都哭。可能哭得多了,就疯了。
后来爹一次醉酒倒在了路旁的水沟里,就再没起来了。
在亲戚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料理完了爹的后事。
村里人见牛的疯娘可怜,牛还不到成年,才13岁,还要读书,没办法养自己的娘,就申请暂时把她安排了在了敬老院。
但有一天,村里人发现,牛丢下书包,也丢下了自己的娘,突然从家里消失了。
牛其实是来到了一座大城市打工,一晃就是五个年头了!一开始只能在一家黑工厂打工,后来年龄大了一些,就逃出来了,找到了现在这家工厂,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活。可是后来工厂变得不景气,开始拖欠工人的工资了。
这年除夕,没要到一年工钱的工友们,跟老板吵了几个来回之后,还是无奈地回家过年去了;同样无奈的牛,虽然倒没想着回家,但被老板生气地赶出了宿舍,也只得流落街头。
街上安安静静地,听不见一声鞭炮响,也看不见天空中哪怕是一朵烟花,牛觉得城里人的年真没劲。牛心想,哪怕是看着别人快乐也好啊,这样自己也会有一丝开心的!
眼睛东寻西瞅,忽然看见远处高楼上亮得晃眼的窗户,人影幢幢。牛想:在吃年夜饭吧。
忽然听见肚子咕叫一声,才知道自己饿了一天。走了好几家店,门都是关得紧紧的,有的还贴出了告示:本店腊月二十六停止营业,回家过年;正月初八正常营业,欢迎惠顾。
牛眼睛有些黯然,此时不知什么缘故,他陡然想起疯娘来。想起娘一时清楚一时糊涂,糊涂的时候就乱跑。可别从敬老院跑出来了……牛起了一点担心。
在这寂静的街上,晃了一天,已经走得浑身无力了。忽然看见街侧一只垃圾桶正被一个人附身进去淘着,那人半个身子都不见了。
牛倒不十分在意,因为在这座城里,每天都有一只“淘淘队”。那些分着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都要被他们先先后后的淘几遍。
从那人身边走过后,牛忍不住回头再瞧了一眼,可这一瞧不打紧,瞧见了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那人把半个身子从绿色垃圾桶内抽出,牛猛然觉得好眼熟,那衣服、那身材、那姿势,只是没看见面容,因为那人正朝着路边地上看着,好像要找什么东西似的……
不知是什么原因驱使着他走过去,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他已经稳稳地立在那人的面前,正赶上那人抬起脸来——
“娘——”他战栗着,小心翼翼地喊着。
那人脸上掠过一丝笑容,牛就一下子认出来了。虽然这笑容被沾着一些深深浅浅的污垢,可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笑容了,是打小就记住了的铭刻心底无法忘怀的笑容!她就是自己的疯娘!
“娘,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你是怎么来的?你来了有多久啦?你不是在敬老院吗?!”
娘似乎紧紧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忽然高兴地笑着说道:“哈,我又看见牛牛啦!……我天天都能看见牛牛!”
娘一脸的喜悦!
牛眼睛一亮,伸出双手正要去拉娘的手,娘却突然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径自绕过垃圾桶,好像是垃圾桶挡了她的道似的,影响了她从一个垃圾桶走向另一个垃圾桶。
“牛牛是我的儿子!牛牛走到哪我就跟到哪……跟到哪……”娘喃喃自语。
牛听着听着,眼泪哗哗地流着!
牛知道,老家离这座城可是有千里之遥啊!牛无法想象娘是怎么过来的,娘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座城,这场奇遇,莫非真的有神灵相助?牛不得而知。
此刻在他的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远方有多远,牵挂就有多长,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牛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就一直没有走出娘的视线,哪怕只是可怜的疯娘!
他望着娘的背影,成熟的目光里忽然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一个念头变得更加清晰……
他立刻掏出手机,在触摸屏的拨号键盘上按出五个数字:1、2、3、4、5,同时手机也跟着发出五种好听的按键音。
市长热线接通了,他坚定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作者简介:书山微雨,安徽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