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迅的处世哲学:既能“躲进小楼成一统”,又能“心事浩茫连广宇”
文|斯舜威
今天忽发意趣,重读了鲁迅的61首诗。鲁迅诗作,绝大部分本人未交付发表。1935年杨霁云收集到13题14首,经鲁迅作了若干文字修饰,编入《集外集》。其余作品均为后来《鲁迅全集》编者多方搜求所得。鲁迅诗歌数量不多,却深沉厚重,意境开阔,技巧娴熟,有大匠运斤之致,堪称民国诗人中之翘楚。今天之所以重读鲁迅诗,一早散步时想到了“躲进小楼成一统”。疫情泛滥年代,宅家既是自我防护,也是对社会的“贡献”,不跑来跑去,给社会增添麻烦,养好身体,不去医院,不去“挤占”医疗资源。在这种情况下,“躲进小楼”便有了更为积极的意义。当然,鲁迅的“躲进小楼”,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社会黑暗,豺狼当道,惹不起还躲得起啊!那就在“下楼”里“自成一统”吧!营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让心灵自由翱翔。这是出世的一个基本前提,不管在什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要保持自我。人生在世,很难改变你所处的现实,你能做好的只能是“小楼”里的事情。如果是为了活着而活着,那么,在“小楼”里吃饭喝酒、打牌搓麻将,也就可以了。但对文人而言,毕竟还需要一个精神世界,这个精神世界,是无法和社会“隔离”的。鲁迅的态度是:“心事浩茫连广宇”。人可以“躲在小楼”,心则必须“连广宇”。
很有意思,这两首诗都有一个“敢”字。“未敢”“敢有”,都是“敢”。鲁迅61首诗,出现3次“敢”,另一首是《亥年残秋偶作》题注:1935年作,开篇云:“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写得很好,不让古人啊!鲁迅作诗,功力深厚,格律严谨,也喜欢用典,用得“稳准狠”,比如:下土惟秦醉,中流辍越吟。(《无题》)“下土”,大地。《诗》云:“明明上天,照临下土。”“秦醉”,谓侥倖取得政权,典出张衡《西京赋》:“昔者大帝説秦繆公而覲之,饗以钧天广乐,帝有醉焉。”说的是天帝在醉意蒙矓中赐缪公以秦境之地。“越吟”的出典是:战国时越人庄舄仕楚,爵至执珪,虽富贵,不忘故国,病中吟越歌以寄乡思。

斯按:不知郁达夫听从鲁迅的劝阻,不到杭州,不和王映霞结婚,后来的命运将会如何?斯按:这首激赏“此地空余文化城”“文化一去不复返”!一首诗用了三个“文化”,似无重复之感。按:这首诗见于《南腔北调集·为了忘却的纪念》,为悼念“左联”五烈士而作。斯按:这样的诗,当时就应该“删帖”啊!可见管理还是太疏阔。据说1957年罗稷南向毛主席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疑问:“要是今天鲁迅还活著,他可能会怎样?”毛坦率回答:“以我的估计,要么是关在牢里还是要写,要么他识大体不做声。”最后引录一首鲁迅写给诸暨老乡姚蓬子,也即姚文元的老爸的诗。 这是应姚蓬子求字之请即兴记事所作,诗中所说是“一·二八”时,穆木天的妻子携带儿子乘人力车到姚蓬子家找寻丈夫(“天子”指穆木天)的事情。姚蓬子(1906年-1969年),诸暨姚公埠人。曾就学于诸暨县立中学、绍兴越材中学、上海中国公学与北京大学。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参加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任党组宣传部长。曾任《文艺生活》月刊主编,参与主编《文学月报》。1933年12月在天津被逮捕,翌年5月在《中央日报》发表《脱离共产党宣言》,释放后任国民党中央文化运动委员会委员,国民党中央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委员。解放后成为自由职业者,以译著和写作为生。1963年后任教于上海师范学院中文系,1969年病卒,享年64岁。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学习鲁迅,学习他“躲进小楼成一统”的明智,学习他“心事浩茫连广宇”的担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