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你是南天竹
文/称心
终于搬到了新居。因着有个不小的庭院,家人便张罗着移花种树。我对花花草草向来不那么上心,只大略看了看,有芙蓉、梧桐、核桃、石榴、海棠、榆叶梅、紫叶碧桃、月季,西面挨墙还插了几杆绿竹 ,只紧挨甬路南边一排二十来棵的小植株不曾见过。问家人这是什么树,开花吗,答曰买的时候问过的,转眼就忘了,应该是开花的吧。
于是我用小花树来称代她们。只有一米来高,当然是小了。说是树也不太恰当,她们不是一根主干直长上去,而是两三枝三五枝同生共长。总之不是草,就是树喽。称她们是花大约有两个意思吧。一是叶子颜色很独特,红红绿绿,有的全红,有的全绿,有的半红半绿,热热闹闹的,看着就像一树树绿叶红花。二是或许心里期望她们能开花吧。

初夏的一个月夜,我在庭院里散步,微风拂着发梢,散去一日的疲倦,深吸一口温润清新的空气。咦,怎么还有点儿淡淡的清香?再使劲儿抽抽鼻子,真的呢,是花的清香。我疑惑起来,哪来的花香?已是初夏,一波又一波的繁花早已开过,香过,谢过,不见了窈窕多姿芳香四溢的身影。难道是小花树开花啦?紧走几步,在小花树旁俯下身细细地找,细细地嗅。啊,的确是开花了。惊喜之余不免有所失望,淡淡的月光下,一小穗一小穗小如米粒的白色小花掩映在枝叶间。花倒是花,可真不怎么美,要不是这清新好闻的香味,谁知道它开花了呢。唉,聊胜于无吧。

天越来越冷,已是深秋时节,每日早起都能看见树上草上地上的薄霜。两棵高大的梧桐树不停地脱落黄绿斑驳的厚重叶子,核桃树在我们用竹竿敲打果实时,叶子就被扫荡了一番,剩下的被一场秋风一场夜雨一扫而光。这倒显出那排小花树的精气神儿啦!细细尖尖的叶子依旧在,红红绿绿的更加鲜艳夺目,真有点儿秋日红枫的意趣了呢。一串串一穗穗的青绿浆果状如小珠点缀叶间,泛着淡淡的光泽,有的已透出点儿粉色。我心说,嗯,不错,有点儿意思了。

一夜北风紧,黎明又飘起了雪花。推开房门,一眼就被小花树震住了。上下一白的背景中,薄雪下竟是一团团火焰在燃烧、跳跃、飞腾。洁白寒彻的雪花,火红热烈的珠穗,强烈的视觉反差竟和谐的融合在一个画面中。触目所及,顿觉恍然。似乎一夜之间红透的小豆子,像一群群小孩子在一起挨挨挤挤又排列有序,每个小珠子都奋力露出蓄满笑意的脸庞。个顶个儿正滴流圆,个顶个儿红得透亮,个顶个儿像精雕细刻的珍珠玛瑙。我不得不佩服造化的神奇,大自然总能给人惊喜。绝美的画面让我想到《红楼梦》中贾宝玉薛宝琴踏雪寻来的红梅,想到深山幽谷中自开自香的兰花,想到王维寄寓相思之情的颗颗红豆。

蓦地警醒了,这不会就是王维笔下的红豆吧!可是,度娘告诉我,她们叫南天竹。“南天竹,南天竹,原来你是南天竹。”一边口中念念不绝,一边继续浏览。明末清初书画家、文学家归庄在《寻花日记》中,称南天竺为寒花之一。妙!一个“寒”字用得多好。不经历寒啸的风,寒冽的霜,寒素的雪,寒酷的冬,能有这珠圆玉润的红?能有这如霞似火的红?能有这绚烂璀璨的红?能有这象征吉祥、贞洁、顽强、长寿的红?我不禁肃然起敬。
是啊,世间万物,自有它各自的美好,可通向美好的路途却并非风光无限,甚至充满艰辛坎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成就荷花的美。“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成就绿竹的美。“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绿到天涯,绿到海角,成就小草的美。又想到我们人不也一样吗?壮阔人生也有低潮,幸福人生历过苦难,平淡人生也曾绚丽,卑微人生也有快乐。
朋友,请让我以清代文人蒋英一首吟咏南天竹的《南歌子》来结束这篇文字吧。“清品梅为侣,芳名竹并称。浑疑红豆种闲庭。深爱贯珠累累,总娉婷。不畏严霜压,何愁冻云凌。渥丹依旧叶青青。好共岁寒三友,插瓷瓶。”
3.28


作者风采:

称心,中学教师。在授业恩师卓尔的感召下拿起了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