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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23 12:06 1968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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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大鸟

文‖周狐

民国某年某月，下坝的机场已经修得基本成形。大太阳象只狗皮膏药，毒辣辣的挂在天空，毒焰无情的炙烤着干活的民工。毛驴拉着石滚碾压地基，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热气;光着上身的男人汗流夹背打着石夯，一声声"啍嗬，哼嗬"的悲壮号子，在下坝机场上空呻吟，缠绕在空气中。

上坝的桃坞镇离机场约四里地。它背靠绵延起伏的老东山。大山上流下的山泉水汇总成一个深深的山涧，桃坞人叫它"桃坞潭"。潭水顺着弯弯曲曲的河床流过桃坞镇的正中，将镇子分成两半;桃坞街就是河边的两条石板路，两条街由一座拱形的石桥相连接。店铺顺街而建，南边卖菜卖杂货，北边是马店，饭店。

常秋望夫妇的毛驴肉馆在北街上。清明节这天，夫妻俩收拾好祭品上老东山脚给他母亲上坟。他母亲的坟只是大槐树下的一个小土堆。土堆上长满了枯草。他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拨着枯草。他恨它们在母亲头上放肆的生长，压着母亲的头，惊扰母亲的梦。他12岁时，他的寡妇母亲被族长带人活埋了。他亲眼看着他母亲和一个男人被人推进大坑。他母亲手里抱着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黄土—层—层往上埋，母亲披散着头发，仿佛泥雕一般大睁着眼睛，直到她怀里的婴儿最后一声啼哭停止后，她才闭上了眼睛。眼泪把她脸上的黄泥灰冲成了泥浆。事后，常秋望在那个大坑旁边栽了棵槐树。槐花雪一样飘在土堆上，三个女儿在树下用柳枝编花环，唱着童谣:"清明不戴柳，死了变黄狗。清明不戴花，死了变黄瓜。"天上有几架飞机飞过，女儿们欢叫着:"大鸟，大鸟"，跑到太阳下面去看"大鸟"。艾格上尉驾驶着战斗机，第一次飞翔在坝子的上空。他从飞机上往下看，坝子象把绣着花朵的绿色小提琴，飞机就似拔动琴弦的手指。他惊叹得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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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上尉走进驴肉馆。老板娘走过来接待他。她满月般的脸上笑意盈盈。梳着整洁的发髻，发髻上别着银簪。身上穿着长长的漂亚布大襟衣服，蓝棉布裤子，小脚穿一双粉红绣花船—样尖尖的布底鞋。她招呼他坐在桌前，给他续了茶水。她听见过教书的刘先生和她男人说起过美国的"雄鹰战队"。她从艾格的装扮上猜到他就是"开大鸟"的人。艾格和常秋望家熟悉了后，常过来吃饭聊天，他的中文讲得越来越流利。艾格来后，常秋望知道了很多他从前不知道的事情，他跟艾格学会了《国际歌》;艾格来后，常嫂对镜梳妆时常常琢磨:"不用裹小脚，穿高跟鞋，穿裙子擦口红的女人是怎样呢?"开"大鸟"的艾格来后，常家的娃娃们尝到了甜甜的洋糖，还认识了《白雪公主》。

12月的秋天，桃坞的天气渐渐转凉。秋风瑟瑟，草木枯黄。这天，街上迎亲的队伍正在走着。唢呐滴滴答答的吹着。新媳妇盖着红盖头坐在竹椅上。她穿着红衣服，丰满的乳，浑圆的臀，—双小脚穿着尖尖的红绣鞋。娃娃们跟在新媳妇后面唱:"新媳妇，泪汪汪，离开娘，哭断肠。"防空警报忽然响起。"日本飞机来啦"。街上有人喊。常秋望听见警报对常嫂说:"别出去，快带娃藏到大柜里去。"他从露台上了房顶，往下坝机场方向看。只见十多只白色的"大鸟"正朝他飞来。他们呼啸着飞过他的头顶，往老东山方向飞去。老东山上空，"大鸟们"展开队形，呈一字挡在偷袭的日本"乌鸦"前面。"哒哒哒…"艾格中尉和他的伙伴向无耻侵略的法西斯强盗射出愤怒的炮火。多次交锋恶战后，几架日机仓皇逃窜。常秋望在房顶看得清楚，见一只"乌鸦"不甘心失败，绕过"大鸟"向桃坞飞来。他向街上人喊:"快趴下，日本飞机来啦。"他刚喊完，只见一只带着火焰的"大鸟"撞向了"乌鸦"。天空中一声巨响，火花四溅，两架飞机先后坠下。1942年12月26日，英勇的反法西斯战士，中国人民永远的朋友一艾格中尉，为了不让日本法西斯罪恶的炮弹落在桃坞美丽的坝子上，他太阳神一般英俊的面孔，永远印在了桃坞蔚蓝的天空上。他牺性时，年仅2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