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世故园情(散文)
文/ 周洲
霍州的鼓楼雄踞闹市中心,是霍州人心灵上的依托,祖祖辈辈的精神支柱。在鼓楼南街,如今已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而记忆中的旧南街虽已拆毁不复存在,但那永藏灵魂深处的悠悠故园情,沧桑半世挥之不去。

故园就座落在南城一片平常的居民区。褐灰的巷子,泥泞的巷路,低矮的砖木拱门洞挂着的铃铛随风传响,宛若梵音,浅绛赭黄的桑树干撑着一把翠绿的花伞,锯齿缘的叶子在过午阳光下,斑斓摇曳。奶奶的桐木风箱又啪嗒啪嗒抽动着,黄烟卷地弥漫。夏日傍晚的院中响起父母以及父母的同辈人的爽朗的欢声笑语,谈论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和我们小孩子听不懂的的人间是非。故园的房子,是历经几百年破旧的瓦房,时不时还漏雨,园里有畦花池,奶奶常种些花花草草。开饭时,锅勺碗筷碰响,爷奶叔伯,孙辈们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故园同四邻墙靠墙,人间烟火味很浓,至今那熟悉的味道时常在脑海飘荡。爷爷年事已高,闰年给他修寿器的老木匠已修了大半,入夜一阵急雨,大人们忙的找油苫遮盖,个个都淋成落汤鸡。第二天听到一个惊人消息,老木匠去世了。父亲摇头道:世事难料,人生无常……

六一节快到了,父亲又忙开了。按照老师们的要求,为我们绑铁丝扎花,做五星徽,削木棍做红樱枪。当我们身穿白衬衣、兰裤子戴红领巾到鼓楼东街游行完毕,不知倦的父亲又领上我们到南门外的水磨坊小河边洗澡,在河边居住的孩子们都赤身裸体在河里奔跑,打水战。

忘不了啊,暑假里,闷热难耐,卸门板搭板床,睡院里乘凉,看黄昏从四周房檐里飞出的蝙蝠在啧啧翻飞吃着蚊虫。听奶奶讲牛郎织女、猴子捞月,又讲大圣孙悟空大闹海龙王、大闹天宫,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那时心中最大的偶像就是孙悟空大圣,以致后来还偷偷撕下练习本给孙悟空写信,趁母亲做饭时塞进炉灶中,幻想着随着升起的炊烟,那封信能到了孙大圣手里,也好下凡来收我为徒。

孙大圣的消息没等上,秋天父亲给我买回来一本画册《猪八戒吃西瓜》。我翻看了几遍,里面没有孙悟空,很扫兴。于是又翻出我珍藏多年的启蒙画册《绳子斗笠草鞋历险记》,里面有凶恶的鳄鱼,毁船的暗礁和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不知看了多少遍,百看不厌。

那时候也没什么好玩的,没有电视,没有动画片,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开动脑筋,摹仿红军长征,在院里戴草帽、背水壶,演练爬雪山过草地的红军。玩累了便去喂看各自的蚂蚁窝,又用北墙根大人预备冬天泥糊炉子的大黄土块雕刻窑洞院子。用纸折飞机,用铁丝弯手枪,拿三块玻璃做三棱镜万花筒。又在玻璃块上画上图案,大白天将窗户用牛皮纸遮严,在院内用小镜子把阳光反射回来,用凹透镜放映简易幻灯片。

时间过得飞快,寒来暑往,转眼又到了寒冬里。因为是冬天,那些年又分外寒冷,经常下雪,我们小伙伴就在家里玩扑克,记得有小二报,三反五反,拍邮票烟标。寒假里,孩子们唯一盼着的就是过年,更加忘不了的是童年那北方的年,好像人生的意义全在于春节。于是盼着盼着,数着指头,终于来了。家乡把元旦叫新年,把春节叫旧年。旧年到来时,几乎一夜无眠,看着母亲早已备好的新衣新裤,新鞋新袜,激动得哪能睡着?困的不行了,才迷糊住,突听一声喊:快起!外边的鞭炮早炸烂整个世界。父亲也早把旺火炉点燃,凌晨漆黑的夜中,那炉火一闪一闪,映着小伙伴兴奋的脸。年,终于到了!
这一切的一切,心灵深处一幅一幅灵动熟悉的图画,这深埋于记忆深处至死不会泯灭的儿时乐园,如今只有回忆了。山河依旧,物是人非。鼓楼依然伫立于街市中。故园在梦里,对故园那份依依浓情永藏在心。
2020年3月1日
毕于霍州榆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