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的一场病(小小说)
文/俞祥明
大舅生病了，肝炎，极易传染人。大舅有三个外甥，这下各自忙开了。职务最高的，号召力最强的二外甥第一时间打电话，亲自给大舅安排最好的救治医院，配备最好的医生，并且对两位自家兄弟下了死命令：全力以赴，一定要把大舅的病情控制住，不容许有丝毫的懈怠，不然对整个家族就是犯罪。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三外甥，抢在前头，在电话中拍着胸脯向二外甥连连表态：“请二哥放心，我一定把大舅照顾好。”大外甥是个老实巴交的种地人，平日里很少跟医院打交道。虽然是他把大舅送进了医院，但如何跟大夫沟通交流，及如何服侍病人总显得手足无措。第一天，大外甥把从家里带来的大小包裹一股脑儿堆在病床边的柜子上，不料被进门查房的医生骂了个狗血喷头：“土包子，以为是自家大炕啊，东西随处放。要么扔了，要么塞进柜子里。”收拾妥当后，委屈的大外甥躲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红的。到了端茶送饭的时刻，大外甥一勺一勺地喂到大舅嘴里，等大舅吃饱喝足了，大外甥也从不再额外添置饭食，而是把剩菜剩饭全部倒进自己的肚里。每次，在旁边给大舅打针服药的护士总是以鄙夷的眼神，不屑地瞧着大外甥。有一次，年事已高的大舅大便不畅，胀得在床铺上“哼哟，哼哟”地打滚。一旁急红了眼的大外甥趴下身子，扒了大舅的内裤，硬是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把粪便抠了出来。待到大舅安详地打着呼噜睡去的时候，累作一摊泥似的大外甥在病房的长椅上呆坐了近半个小时。一边厢的三外甥一直借口生意忙，从没在医院病房露过面，但他从来不会忘记每天跟二外甥电话汇报。即使在应酬的酒桌上喝得“热火朝天”，也会信誓旦旦地保证：二哥，有我在，大舅不会受任何委屈的。当然，临末，也会数落几句关于大外甥在大舅面前的种种不是。
在医院熬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后，大舅的身体渐渐复原了。而连续熬夜陪伴大舅的大外甥，两眼充满血丝，形容枯槁，体重直线下降了五公斤。出院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大早，满面红光，脑满肠肥的三外甥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他二话不说，直接吩咐大外甥赶快把出院费用结了，把出院手续办了。而他自己呢，亲自搀扶着大舅，在医院的大厅里恭贺着二外甥的大驾光临。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大舅的出院，把医院一把手也给惊动了。在二外甥的奥迪专用车到达的五分钟之前，院长率领一班医生护士也站在了大舅的身边，迎接二外甥的到来。千等万等，奥迪终于来了。二外甥在司机引导下下了车。他的目光朝着欢迎人群扫视了一圈，然后快步流星地上了台阶，一双手和院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口里不断地表示着感谢。最后，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大红包，塞到三外甥怀里：“这段时间辛苦三弟了。拿着，算是我做哥哥的一点心意。再麻烦你把大舅送回家，我还有个会议要主持，得马上走。”在二外甥的奥迪扬尘而去之后，三外甥的奔驰也载着病愈出院的大舅欢奔在回家的路上。医院的最高台阶处，大外甥拎着大包小包，迎着寒风，像一片被遗忘的树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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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祥明，笔名鱼乎，男，浙江省嘉善县人。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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