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占埝看电影
我出生在农村,童年时最开心、最热闹的莫过于晚上看露天电影。想不到当年最简单的场景,竟成了现在最难忘的记忆。
在物质文化生活单调、匮乏且崇尚英雄的年代,村民的文化生活枯燥,看上场电影是最期望和渴求的事情。
一旦晚上村里放电影便轰动七里八村,村民几乎倾巢出动。傍晚的乡村路上全是匆忙赶路的人群,邻村的大姑娘、小伙子拿杌子、扛板凳向放电影点集结;本村的男女老少携凳带椅,村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往往电影还没开始,场子就已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观众把场地围得水泄不通,看上去熙熙攘攘黑压压的一片,中间的人坐着,两边及后面的人站着,来晚了的只好站在外围,身轻力壮的青年就向前挤,高的挡着了矮的,矮的推倒了高的,挤的人群前倾后仰,叫骂的、打闹声不绝于耳,挤掉了鞋帽是常有的事;有的挤不进去只能站在偏远的地方,看不到就站在板凳上或搬块砖(石)头垫在脚下;因看不清、听不见有的就爬到树上;有些人不得不到银幕后面反着看;

否管远近只要能看见的地方都有人,可谓姿态万千,方式各异,都是看电影的兴趣使然,谁也无法阻挡,场面甚是壮观。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看到,有时“压场子”的就拿着大杆子向两边站着的人挥舞、开场子,使向前挤的后退,让站着的坐下,秩序好一会很快又就乱了。
想安稳的看场电影,位置是关键。为了有个好位置,部分老人和孩子甚至顾不得吃晚饭就赶去占座抢埝,尤其是孩子。
我村是公社驻地,近水楼台,能及时获悉放电影的信息。当时每逢“七一”、“八一”、“十一”等节庆日以及重大政治活动都放电影,有的年份冬季拉练的解放军开展军民联欢也放几场。一旦知道晚上放电影,占埝是我等顽童的首要事宜,往往从下午开始就聚集在放映点。当年放电影的场子基本在村西河、十字街口、村北主席像台前和小学操场。
傍晚时分,公社放映员便带着设备到放映点,先竖起两根竹竿,四根粗绳两厢固定,再在两根杆子中间挂上一块白底黑边的方
形状电影幕布(有时是长方形的宽银幕),在其中一根杆子上拴上带电线的长方形音箱,距幕布二十米左右将两张方桌端端正正的拼在一起,把放映机架在方桌上(后来用两个三脚架架着两台放映机,放映时不用再停机换带,两机相接一气放完),然后到离方桌不远的位置布放、开动发电机,用电缆线连接到放映机;放映员开始调试,幕布上发白发亮了。我们都跳起来摇着胳膊撒欢,争着把自己的小手挡住亮光,有些调皮的孩子伸出大脑袋,放大印、头影,在银幕上摇来晃去,看着自己的身影投在银幕上的高兴劲胜过看电影。其实放映员一到场地,早已在此等候的老人和孩子们也都跟着忙活起来,除了帮着挖坑埋杆子、拉绳挂银幕、抬放映用的桌椅外,纷纷以放映机为圆点画圈占地。最好的位置是放映机前,但也不能太靠近,机前半米左右的位置要给有关人员留着,即使你占了放电影前也得让有关人员给清出去。
放映机前半米、距银幕三米开外的中间位置最佳,再靠前就得抬头仰脸,看一晚上脖子僵硬且音箱声音大,两边影像不正,后面的不是有人挡就是听不清,所以中间靠前点的地方是众人争抢的首选,很快就被一群孩子划分占领,各自抢占画圈,你一块,我一方,划好后便在各自的埝中放上凳子或摞几块砖头、石头,坐在那里守着。

我们几个既有上小学的,也有学前的,相互间事先有分工,这次(下次)谁早去,每次去两三个,给要好的小伙伴、同学和公社“六一”会演时结识的邻村的小朋友占位。一般是圈放映机前半米外的地方,然后摆上石头、砖头或树枝,手里拿着根杆子,警惕地护着 “四至”,防止边上的小朋友越界。既不能让临近的扩占了“自己的底盘”,更不能让外来的人“侵占”,放影前基本都陆续入座;有时也有来的晚的,此时场外已是人挤人,而这里还有空地,难免有“眼红”的不请自来,我们就群起而攻之;对不听劝告的就用大杆子敲,敲不走的向其扔土坷拉、扬沙子,那时的人都知道埝谁占了是谁的,也不叨叨,撵急了就走人;也有不怕骚扰的,坐着就是不走,我们也没办法,当正片放映时都被故事情节所吸引,专心看电影也就不顾其他了。
那时的电影多是战争片和样板戏,内容基本类似,

革命战斗故事片居多。既有国产的,也有译制的,但基本都是社会主义阵营的。每场电影首先进行幻灯宣传,然后是纪录片《新闻简报》等时政要闻,最后是主片,每晚两部。有句顺口溜描述的非常形象:“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苏联电影打得法西斯嗷嗷叫、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不是哭就是笑、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
”最受欢迎是战争片、反特片和破案片,待银幕上出现 “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字幕和洪亮的

《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时,全场都会情不自禁地鼓掌欢呼。看到幽默滑稽的地方,人们毫无顾忌哈哈大笑;看到悲伤之时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尤其是看朝鲜电影《买花姑娘》时,全场哭声不断;看到日本鬼子做恶会有一阵阵的叫骂声;看到汉奸狗仗人势、地主恶霸为非作歹、叛徒出卖同志、泄露情报时,恨不得把他们撕个粉粹;看到我军打得敌人鬼哭狼嚎、取的战争胜利的场面,都群情激昂,甚至振臂高呼。
看的最多是《南征北战》、《地雷战》、《地道战》、《红日》、《上甘岭》《小兵张嘎》《英雄儿女》《渡江侦察记》《奇袭》《红灯记》《鸡毛信》《打击侵略者》《黎明前的黑暗》《归心似箭》《智取威虎山》《闪闪红星》《沙家浜》等,电影里的主人公是少年崇拜的偶像,战斗英雄就是我们心中的神。很多台词几乎都倒背如流,经常学着电影里的情节装扮各种角色,把棉槐条子圈在帽子里充“大檐帽”,演《红灯记》里的李玉和、《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等英雄人物。

“太阳一出照四方”、“红星照我去战斗”、“一条大河波浪宽”、“苦菜花开”、“泉水叮咚”、“洪湖水浪打浪”、“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等电影插曲几乎人人会唱。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对战斗片崇拜有加,总是百看不厌,本村演电影看,邻村演电影也去看,基本是场场不落,且每次看心情都不一样。
露天电影伴我度过了童年的人生历程,丰富了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影片所表达的正义、勇敢、善良等是最启蒙的爱国主义教育,塑造了儿时的心灵,萌发了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像英雄那样报效祖国的意愿,并在日后的学习和工作中付诸于行动。
露天电影作为一个时代的缩影,

已定格在记忆深处,藏在心间。那些关于电影的细节和乐趣已然只能回味,不能复制,和每个人的童年一样,终成往事!
当下我们已步入新时代,电视、电脑、手机等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互联网、微信使人们可随心所欲的享受各类信息,娱乐视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难忘儿时电影往事,更难忘儿时的点滴时光。 2020年3月12日


樊泽宝,新区六汪人,喜欢文学并用文字记录生活的60后,文章散见于报刊或微刊;山东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省级理事,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