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疫情,书,奇石,和过世的朋友》
静 川
疫情期间关在家里,只有读书为乐,消磨时间。书架上的书,有很多书名熟悉,作者熟悉,里面的文字不一定熟悉,原因,每天忙于生活,晚上回家看看新闻,微信,玩玩拼多多,呵护自己心爱的花草、盆景……书架上的书,与我散失了不少情感。这段日子,没办法,只好与书重归于好。今天,翻开郝炜的散文集《酿葡萄酒的心情》,首页上是他十年前签的字“静川雅正!郝炜,2011年11月5日”,看完之后心情沉重!郝炜是我朋友,再过一周,他就去世六周年了。郝炜不仅仅是位好作家,还是一位奇石爱好者,生前我经常去他家里,满屋都是石头。
记得是2010年,我和郝炜、赵冬、周颖,一起做刊物的时候,经常腻在一起喝酒,唠文学,研究做刊物,每天忙的不亦乐乎。那几年郝炜的短篇小说没少写,发表的也很勤,我记得是四月份,竟然有四部短篇在不同的文学刊物上问世。真是令人惊喜!也是那一年,我的诗《回乡》也上了《诗刊》。那几年,我们哥几个真的是小酒不断。
认识郝炜、赵冬、周颖......我一直感觉是幸运的,无论是偶然中的必然,还是必然中的偶然,我们有这个缘分,该着是今生的朋友,相见早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坐在了一起,就要珍惜今后相处的时光,就算郝炜过世了,我看见他的书,就觉得他依然在我的朋友当中。
认识郝炜,也许是我改变文学写作意识的一个新的转折,这对一个文学爱好者来说,应该是种福气。我喜欢郝炜的小说,他的作品朴实无华,亲切的语言非常贴近真实的生活。我读郝炜的小说,总会被他笔下至诚的情感和细腻高雅的表达方式所感动。我记得苏轼论苏辙时说:“其文如其人”;毕丰在接受法兰西学院荣衔时也说过:“风格即人格”。在郝炜很多小说作品人物内心的世界里,就能看到作者本人的人格魅力。读郝炜的作品,不禁让我开始重新思考写作生活,思考人生,思考生命的同时,也在思考另一个艺术的境界。
郝炜生前,不仅仅是小说写的好,他对奇石也很有研究,他家的“奇石”很多,整个一大间屋子里堆满了奇石和根雕。
那些石头,我也喜欢,在他家里,我经常帮他搬运那些奇石,怀抱那些坚硬还是倍感温润,它们出生在江河或是大山的深处。
记得那天晚上,郝炜家里所有的奇石,都被我惊奇的目光一一触摸。我虽然不懂石头,但我还是被一个很像“帆”的奇石吸引住了,这块松花石真的是巧夺天工,它像桅杆上拉起的风帆,载一舟碧空远景乘风破浪。我知道每一块石头都和人类一样,冷与温暖,让哲理成为它们的履历。它们是宇宙合成的灵物,那些石头的形态真的令我愕然!它们以活灵活现的生命在郝炜的生活里脱颖而出。它们是高山流水、它们是悠悠的琴韵、它们是一群放牧在草原清晨里的牛羊、它们是江河中娓娓游动的生命……
那些奇石有的很像水牛,站在河边默默饮吸黄昏的落日;有的很像秋蝉赴在法桐的枝叶上藏匿生活的允诺;有的很像玉兔,我深怕嫦娥舒展的广袖,把这绝妙的精灵带进广寒宫里;它们也像白马立在山口,我似乎听到一声鸣叫震落一片草尖上的夜露。在那个夜晚,我没法再把它们当成石头,不管窥伺或直接抵达这种历史的坚硬。那些石头,其实是有生命的,它们在郝炜的生活里找到了自己位置。谁能知道,石头的灵魂里,有多少丰富的灵性和内涵。
那些年,老郝的家里真是一个奇石的世界,每一块纹理细密清晰的石头,都是诗与人文的艺术。怪不得郝炜的笔下,一边是蝴蝶轻舞,一边是亚麻色的天空。欣赏那些奇石,就像阅读一部厚重的历史,每一块石头留下的语言,就是他的语言。我从他厚重的胸口,能掏出一朵一朵令人幸福的莲花。我开始确信因为有郝炜这样的哥们,也有那些灵性的石头,我后来才会如此迷恋深沉的事物。有人可以不相信一块奇石的语言,但我不能怀疑这种朴素的真实,是它们轻易就战胜了一个作家的执著,以及石友们的名义。
因为有了那些石头,和朋友走后留下来的书,很多事物显得凝重,灰暗的光泽,朴实的文字,多像一扇门,在打开之前的矜持,而我们收拾起书本和风声。有谁在这些石头和书本的灵魂里,捻一柱香火。当一些词语变成松花石,松花石变成词语,历史就是河流,而当历史是泥土,那些词汇和石头,就开出花来。
郝炜已经过世六年了,他的书让我从书架上恭敬地请下来,摆到了酒柜里,我想让他的书,成为他送给我的陈酿,好让我今后的生活,有葡萄酒陪伴。但我也很想知道,他家里的那些奇石,是否还陪伴着我的于姐。
2020.3.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