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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 【骏马奔腾文学社】山乡中医世家纪事作者:刘沄
【骏马奔腾文学社】山乡中医世家纪事作者:刘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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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世家纪事】
作者:刘沄
引言
老中医何佑祥大夫
慢声细气讲述村史家事
古村落未有文字记载
大家族文革时毁了家谱
祖上六七代务农兼从医
因无官宦光宗耀祖
县志上也名不见经传
山乡村史娓娓道来
列祖列宗,艰苦创业
震灾饥荒及兵荒马乱
医者仁心,乐施好善
父老乡亲们劫后余生
时代变迁中生生不息
孩童时读过四书五经
储存于老中医的记忆库
而那些祖传的旧书籍
文化大革命时化为灰烬
我的拙笔如拓荒的木犁
在凝重的夜色中
翻耕着梦一样的口述史
百年来的风雨沧桑
剥蚀久违了的古老传说
似有遥远而真切之语
在大地深处孤独地回响
先辈留下足迹与梦想
仿佛就像一草一木
扎根于浑厚的黄土地上
化身为养活人的五谷杂粮
比村庄更古老的神树
从前,一棵千年古树
浓荫蔽日守护在村头
高耸于鸦儿沟垴畔
鹊巢密布,热情好客
它先于村人在此扎根
斑驳的树皮近似亚麻色
老辈人称做麻柳树
麻柳树的子孙后代
散布于方圆五六里
曾有武举人程老爷路过
高头大马上的大红顶戴
被树枝高高地挂起
一班文的武的各显身手
谁也难以摘下那顶官帽
武举大怒命随从砍伐
连砍带锯,昼锯夜合
重赏百金终有勇夫
也有阴阳师从旁念咒施法
又花了几天几夜功夫
直到麻柳树根断裂
霎时一道血水迸溅
时有电闪雷鸣之声
倾盆大雨下个不停
山洪将山包冲出一道深沟
将村庄劈为东西两半
上沟名唤鸦儿沟
中沟叫作山水沟
下沟称为苦泉沟
一道鸿沟直通渭河
何氏后巷人常梦见麻柳树
一位老者似有怨忿之情状
何家族长有如神魂附体
召集村中族人议事
遂将何家湾更名麻柳湾
以求神树之灵的护佑
从此风调雨顺,男耕女织
过上世外桃源般的好日子
后人乘凉于柳荫深处
麻柳之福荫及子子孙孙
每逢端午节家家折些柳枝
悬挂于门楣之上
以祈福于神树麻柳大仙
此乃山乡一大民风民俗
盘龙山坳的古堡
麻柳湾背倚盘龙山
山腰处有两眼清泉
源源不绝,旱涝两旺
先人们称为“双龙眼”
泉水叮咚出山
直通渭河河岸
使得山脉有水脉之灵性
村南泉边的高咀之上
依西崖修筑一座古堡
北门楼厚墙东北角
修有明清古庙文昌阁
相传曾有流寇夜袭
有位族长夜梦武将骑白马
绕着堡墙急奔而来
惊醒后察觉到匪贼攀崖
命团丁掷石块以退敌
又以连发炮弹致敌伤亡
使来犯流寇顿作鸟兽散
就在门楼上增修关帝庙
以感念神佑之恩
直到“大炼钢铁”的年月
三门铁炮抬进了炼铁炉
一座吊桥及堡内房舍
拆除下来的木料当作柴禾
百年古堡见证了风云变幻
见证了山川大地的大变迁
迄今依然挺着自身的威严
“百里神医何厚记”
早在明末清初时期
何氏后巷的一位先祖爷
远赴山西学会种植中药材
返家种植药材,圈养牲畜
以畜粪积肥,田肥粮丰
也习得诊治畜疫的妙招
几辈人多懂兽医兼学中医
传至曾祖时,借入川经商
搜集了大量中医专著验方
置得数百亩良田
家中开办私塾教育子弟
天妒英才,太爷英年早逝
世寿仅有四十八岁
太太马氏勤俭持家
状告欲侵占家产的亲房
扩大家业雇佣长短工
购得邻村马大老爷家的门房
建起了自家北庭堂屋
当此屋木料拆除之后
温泉寺古庙得以修缮
马氏太太曾留下遗言
并交付何烈女成套嫁妆
即祖上数代家传遗物
一双三寸金莲绣花鞋
一只头面霞帔凤冠
两套彩色丝绸古裙
十年前举家进城之际
交村社秧歌会收藏
(前日我随妹夫何琼
造访温泉寺庙会管理员
程某从箱柜取出数件古装
何琼带回家请老父辨认
据《何烈女传》记载
烈女名武英,何景元女,
早丧母,事父孝,年笄未字
嘉靖甲午流寇入其家
家人皆遁避,女被撄。
贼悦其色,欲污之,女骂拒弗从。
贼温言款慰,又弗从
胁以刃,终弗从。
骂益厉,遂刺杀之。
方刺时,有黄犬啮贼股,
拽七八步。邻人杨景和奋救,
贼并杀之。万历丁巳,
县令王公从善暮过其乡,
狂风忽起,月影中见一女子,
若泣诉状,询诸里人,
盖烈女死节处也。
遂为立祠,绘像其中。
今甘谷县城西狄家村,
犹有何烈女祠
乡人敬奉,屡有灵验
据史料及遗物推断
烈女当系何氏远祖)
一九三一年马氏无疾而终
祖父为母搭灵棚百日
时有乡贤何鸿吉书碑
墓前建土塔一座
遗址至今犹存
惜墓碑被毁于“文革”
家中古匾亦毁于当年
木板用在了新式木柜上
祖父自幼熟读《马经》
平生常骑短尾千里黑驹
远到天水武山陇西邻县
为人畜诊病驱疫
一日可往返百里路程
人称“百里神医何厚记”
他能使一米见长的银针
以穿穴放血疗法
医治牲口热疾颇有功效
曾居于自家高房之上
远闻蹄声,近观马步
即可诊断马患何症
断言症状之轻重缓急
民国十八年遭逢大饥荒
何厚记开仓赈济全体村民
使灾民们度过生死劫难
年近不惑纳妾川区程氏
四十岁喜得孪生二子
怀庚、怀明容貌酷似
村人路遇难分伯仲
孪生兄弟即伯父与父亲
自幼接受新学的教育
伯父上过师范平生从教
同窗学友何鸿吉和清渠氏
乃甘谷县城书法名家
常相过从切磋书艺
均以行楷书作品流传后世
当时皆称称雄于本县教育界
伯父曾与三位名流
竞选国大代表
时在一九四七年
在磐安杨家庄购水田四十亩
娶妻纳妾生二子一女
土改时定为地主成份
解放前后执教于中小学
病故于一九五八年
佑祥之父字怀明
初中毕业后子承父业
成为年轻的少东家
曾带家丁羊倌经商
有次入川途经郭家坝
昼伏夜行,行至峡口
忽听得人喊马嘶
急速藏匿山林之中
劫匪立至,尖刀扺脖颈
拷问羊倌东家在何处
携带金银财宝在何处
羊馆一问三不知
匪徒遂捅破盐袋油笼
幸而未找到所藏银两
气极败坏之下
连砍羊倌大腿三刀
少东家欲近前解救
远处射来的流弹擦耳而过
待匪徒散尽
少东家为羊倌止血急救
倒掉两三袋土盐盐粒
驮着羊倌返乡休养
后为其修房置家产
娶妻生子成为中农
以此报答其忠厚之德
少东家赢得乐施好善的名声
“开明地主”救助老红军
约在一九四二年间
经邻人指路
又瘸又哑的一个中年汉子
上门求治腿脚的枪炮重伤
怀明公将其扮作长工
收留三年精心调养
伤情好转即帮忙饲养牲口
时有一位补锅碗的匠人
名号为“高师”的地下党员
暗中与其常相来往
三年后的一天
哑巴汉子忽然开口辞别
说明其中原委
本系山西人,受伤后掉队
衷心感谢主人救命之恩
今欲辞行还乡归队
且以随身手枪
还有自制灯台相回赠
主人则令其置换新衣
沿途寻找队伍去了
后高师告知
此人为红军队伍一位指挥员
因怕暴露身份难逃搜捕
装成哑巴隐匿民间养伤
红军指挥官留下的手枪
解放后连同家传刀剑
一并上缴人民新政权
一九四九年八月
解放军在甘谷休整西进
怀明公雇民工驮着粮食
往返甘草店支前
运粮支前长达四十七天
每天支付运费为一块大洋
及至解放后的土改前夕
由十七匹骡队
将家中三四百公斤铜钱
悉数交给了公家
上千亩耕地,两座宅院
也都分给了贫苦农民
自己一家搬进羊圈牛棚
(家乡方言叫“骟子院”)
一九五三年,因逢绵羊疫病
分给穷人的绵羊多只死去
他作为兽医而苦无良策
人疑蓄意为之
押送到天水劳动改造队
半年内他治愈多头耕牛
又把行将病死的军马救活了
因此立功而提前获释回家
后来任乡村兽防保健员
病故于一九八O年
即土地承包经营前夕
在其三周年祭日
家人杀猪宰羊数只
聘请厨师和唢呐手
款待亲戚及父老乡亲
连摆三四天筵席
一时高朋满座,盛况空前
可见子孙的一片孝心所至
大宅院的前生今世
前天何琼带我走进麻柳村
当站立在他家祖坟前
此坟地位于麻柳村东北方
两排墓地分别是曾祖墓
祖父母,伯父及堂兄之墓
坟草多系茂密的芦苇
坟苑东侧有十几棵古柏
旁侧为他家的花椒树园
多年前送给远亲经管
站在坟地边上俯瞰
村庄全貌一目了然
北端即为后巷人家
他自家的院落显得很简陋
不远处的两处深宅大院
正是他家旧时的祖屋
土改那年分给了张何两家
张家居东院,居至第三代
第二代生有两个智障孙子
家庭已沦为“五保户”
西院的何家弟兄三人
除老大之外均为光棍汉
全家属于“贫困户”
昔日大户人家的老宅院
据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如今的主人却穷困潦倒
致富无门,后继乏人
而当年的主人全家
房产充公被拆分之时
住进了养牲口的棚圈
后来几经修缮房舍满院
十五年前已举家进城
如今“铁将军”把门
这个小宅院几经衰荣
曾经在三年困难时期
家中祖母、小叔
还有大姑和二姑
四口家人同年病饿而亡
家里赤贫,一时难以下葬
后人报怨祖母的老实交代
将三处埋银元财宝之地
悉数告诉土改工作队员
以至家无余资陷入赤贫境地
幸遇改革开放新时代
同辈兄弟姐妹五人
都考上了大中专院校
现活跃于医界事业有成
或从医开诊所或开办公司
老三还在省城开办私立医院
孙子辈也都受到良好教育
又出了九名大学生
现就业于机关事业单位
另有三名孩子尚在中学就读
也都学业优秀前程远大
世事变迁,风水轮流转
贫贱富贵,是由人决定的
取决于自身的综合素质
福薄德浅之辈
即使坐享深宅大院
也不见得能发家致富
君子以厚德载物
与其妄言风水
不如踏实做事
何琼对我讲出这番道理
老中医何佑祥的自述
一九四二年六月初六
我出生于麻柳村大宅院
家族也算一个书香门第
家中设有私塾
聘请有名的老秀才来授课
刚满三岁就读《三字经》
到八九岁读《四书五经》
民国到解放初念完高小
初中还没读完就辍学回家
我跟随老父亲学习中医药
边务农边从医
从一九六八年开始
有三四年在县医院进修
跟着专家学过内外科
学过中医和妇儿科
本来因表现好已经留用
后来村干部叫我回乡下
说我走后无人为乡亲看病
我就返回老家当赤脚医生
用中西医知识为乡亲治病
七十年代学大寨修水平梯田
先后有两个村民受了重伤
我随担架一路护送
几十里路,一路急行
途中连续多次进行急救
为手术抢救争取了时间
约在一九七三年间
甘肃中东部山发生黧豆中毒
青少年食用豆粉饭食后
发生神经性中毒的事件
我们村就有一百八十三人
加上外村的三四十人
当时两百多患者缺医少药
我除了自配中草药
就用祖传的针灸疗法
走家串户施治中毒青少年
很快使病情明显好转
这件事惊到了县里和省上
上面派来了医疗工作队
为病人送医送药
随队考察的卫生部刘部长
也和专家表扬了我的疗法
为我颁发赤脚医生执业证书
县上送来先进工作者的奖状
省卫生防疫站贾站长
特为我传授三个穴位针灸术
在七五年前后流行脑膜炎
连我家老大也染上丁脑流
我用中医和针灸治病
又获得县上的表彰
二OO三年防治“非典”
乡卫生院副院长
到村里检查工作时
因封路在我家住了二十天
就和我探讨中医药临床经验
我的三个子女都在抗疫一线
我操心操得白了头发
今年又逢上新冠疫情
因为子孙多人在医界从业
我又是操不完的闲心
好在现在科技发达了
医院防治的手段也高明了
我在工作事业上取得的成绩
退休后边开办个人诊所
边上老年大学学习书法
在社会上多少有点名气
这都离不开老婆在家的支持
她大半辈子务农持家
到晚年身体不太好
是她挑起了家务重担
我才能投入到工作中去
人说“一个好女人旺三代”
这话在老伴的身上确实很准
我也算托了老伴她的福
过了大辈子的清闲日子
笔者与何琼的对话录
刘:咱们也属于同龄人
也就容易沟通理解
请你多介绍些前辈的往事
何:我大大是很聪明的人
我和兄弟们比不上他
只是我们遇上好时代了
他的医德和医术水平
也在我们这代人之上
他受上一辈人的影响
练毛笔字练成了书法家
我们这一代没人爱练字
他在全国性的书画大赛中
他拿到过金奖银奖证书
刘:你对中医药也熟悉
请谈一谈个人的看法
何:我也是学中医的
毕业于兰州中医学院
开个体珍所的那几年
旺季时病人排队等候诊病
可干这行出力不讨好
太苦太累,又不赚钱
到二OO五年后
我就开办天元药业公司了
中医药是咱们的国宝
以前往往是父传子
或者拜师学艺传承
现在都是学院式教育
各有所长,各有利弊
有的地方一代不如一代
由于“西风压倒东风”
当代更吃香的是西医
中医药有穷途末路的感觉
刘:最近网上争论很激烈
今年防控新冠肺炎
民医李跃华的疗法独特有效
多个省市的中医表现突出
事实胜于雄辩
大家都呼吁改变打压之策
让中医药能够发扬光大
何:我大大想给我传授秘方
他辛辛苦苦整理上百方
老二和老四跟他学了一些
我现在忙公司里的事
对学这些兴趣不大了
现在农村没有牲畜耕地
过去的兽医也派不上用场
到我们这一代人
祖上的兽医知识也失传了
刘:前几天我上网了解到
有人还在高价兜售山黧豆
这种饲料还没有脱毒技术
却卖给客户当粗粮食用
岂不是谋财害命
与那些推广转基因的人一样
“不是无知,就是小人”
起码都是一丘之貉
所以我想把这篇诗文
编发链接后公之于众
以便引起大家的警惕
同时宣扬一下中医药
何:既然对大家有益处
那你就看着办,我并不反对
写好文章后也拿给老人看看
刘:好的,得用三四天时间
我要尽可能客观公正
为中医药做点宣传工作
也为中医世家留下文字记录
谢谢您和老人家的热情支持
2020年3月13日,作于甘肃甘谷朱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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