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磙
文/刘德庆
在我老家的胡同口,常年静卧着一个石磙,从我记事起,它已经在那里了,据四爷爷仲文公说,垒完院墙搁那里的,也不知有多少年了。
它浑圆中还带有棱角的身躯,饱经沧桑;粗糙的灰红色表面,起伏不平,彰显着它经历的岁月;质地坚硬的材质,应有几百斤吧?说起来它已经不是完整的石磙了,它的一头少了一个大大的角,呈现出残缺的形状,仿佛诉说着它坎坷的不平凡的一生。
在农村,石磙的主要用途,就是夏季麦子收割回家后,滚场轧麦子了,它是使麦粒与麦穗分离的有效工具。石磙是当年卖场里的主角,它上场工作时的程序还很隆重,首先得给它安装上磙架子。石磙架子,多用木头做成,取四块宽厚的木头,一米左右,搭置成四方形,恰好套在石磙上。石磙的两头,中间都有凿好的石眼,再用两个铁棍,固定在石磙与架子之间,这样第一项工作就完成了。然后,在石磙的前方套上两个牲畜,就可以在麦场里反复转圈碾压麦子了。
这时的石磙在牲畜的牵引下,飞速转动,跳跃前行,为人们跳着丰收的舞蹈;它还不时的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那是石磙与架子摩擦发出的声音,也似乎是唱起的一首首劳动的赞歌。这时的麦粒不堪忍受石磙一遍一遍的折磨,纷纷自动脱离麦穗,等待颗粒归仓了。这是一年当中石磙最风光时候,这个时候,全村的石磙都滚动起来,比赛着,起劲的为人们奉献着自己的能量。
我家的这个石磙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受到了重创,造成了它不完整的身躯,已经不能冲锋陷阵,驰骋麦场了。在完成它光荣的使命后,只能抱憾离岗退休了。
它静静的卧在我的胡同口,看着川流不息的人们,黑头发离去了,白头发回来了;它看着牙牙学语的小孩子,转眼间已长大成人了;它看着村子里泥土路,不知不觉变成柏油路了,每条胡同道也全部硬化了;低矮的破烂不堪的老屋,也在各种机械的轰鸣声中换成高高的楼房了。
它静静地卧在那里,小孩子有时在它身上爬来爬去,跳上跳下;有时还在它的身后,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下学早了,开不了大门,有的孩子干脆用它当起了书桌,写起了作业;还有人曾站在它的身上眺望着远方,等待尚未回家的亲人;“嚓嚓,嚓嚓……”这是收工的乡亲在它身上打磨劳动工具的声音,那些用钝了的铁锨,用折了的镢头,放锈了的镰刀经过它的加工,会更加顺手好使;夕阳西下,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走到它的跟前,会顺势坐在它的身上,聊着天,说着笑,享受着一天中惬意的时光;小狗子在它身旁走过来,还不忘蹭一蹭满是泥土身子,找一找被按摩的感觉……
它静静地卧在那里,春天来了,一阵风过,大地送它一身土;夏天到了,天空倾斜下一场场大雨,又为它洗净污浊的身子;秋天一身泥巴,似乎为它扮起了彩妆;冬天飘舞的雪花,好像给它戴起了高高的帽子,穿上了厚厚的白色棉衣。
石磙啊,它静静地卧在那里,丑陋不堪,不曾介意人们已把它忘记,但它却是蓦然回眸时,一段难忘的青涩岁月,也曾是怀念故土时,一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更是深埋心底的,一丝挥不去的,抹不去的缕缕乡愁。
202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