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腐烂的桔子
文/山水流云
舍得看着筐里腐烂的桔子，眼泪不自觉地滑过嘴角。
翻动着桔子 ，看着上面的霉菌，她下意识的不敢触碰到它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怕什么！
还记得那个夜晚，舍得和往常一样，看着时间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子。就在她取筷子的同时门也是时候的开了，“妈妈。”刚进屋的女儿如一只饥饿的猫咪，也不去洗手，直接蹿向饭桌伸手抓菜吃……
舍得看着这个宝贝“疙瘩”真是有点无语。虽然女儿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她还像个孩子似滴，没有一点大姑娘应有的矜持。整天蹦蹦哒哒，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嫁出去！
“妈妈，和你说件事，” 女儿一边往嘴里拔饭，一边嘟囔。
“啥事，有对象了？”
“妈”女儿翻着白眼把夹起来的一块牛肚扔进嘴里。
“那你还能有啥事，整天不着调的样子。”舍得一边抱怨女儿，一边把那盘牛肚又给女儿面前推了推。
“湖北疫情还在扩散，我们医院……”
舍得还没等女儿把话说完，敏感的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给我打住，这不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该管的事。”
“妈”随着女儿声音的急切，这声妈也叫的仰扬顿挫！
“别说没用的，好好待在医院上班，那儿也不许去！”舍得盯着女儿用命令的口气说。
“妈，我，我已经，报，报名，去，去一线了。”
女儿的声音虽然微弱磕巴，但还是犹如一个炸雷响在舍得耳边。震的她脑袋嗡嗡作响，不由得跌坐在椅子上。
女儿放下饭碗，走到舍得身边，轻轻的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还没等开口说啥，就被舍得一把推开。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舍得愤怒的对女儿怒吼，泪水顷刻间灌满了眼眶。
“妈妈，你别这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不管，明天你给我请假，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那儿也不许去。”
女儿看着情绪暴涨的舍得没在言语，缓缓走过来蹲下，并把脸颊贴在她的膝盖上。
舍得本想再次推开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可她感觉到有些温热的东西在膝盖处蔓延。她迟疑了，她记不起女儿有多长时间没有哭过了。她的丫头性格虽然像个孩子，但是她骨子里的好强早已在她小的时候就告别了眼泪。舍得情不自禁的把女儿搂在怀里，那一刻时间是安静的。
女儿偷偷把泪流在妈妈的怀里，妈妈悄悄把泪滴入女儿的秀发。
“听妈一句，咱不出着风头。”说这话的时候，舍得不由自主的楼紧了女儿，生怕一松手孩子丢了似滴！
“妈，我没想出风头，治病是我的职责所在。”女儿柔柔的说着，把脸贴近舍得的胸口。她抱紧妈妈，感受着妈妈此刻的心跳，她也心疼她这颗不安的心！
她又何尝愿意离开妈妈，离开家？
“你还年轻没什么工作经验，让年长的医生去吧！”
“妈，你也知道的，我们科室就我们几个人，老胡和老顾年长，但身体不好。大李的孩子还小，就我单身牵挂少……”
“啥，你牵挂少？那我算什么？算什么？”舍得没等女儿把话说完，就如一头发疯的狮子，扯起女儿的肩膀来回地摇晃着，发出了一声声嘶吼。
女儿惊呆了，长这么大也没见到过妈妈发这么大的脾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妈妈的坏脾气，只知道她伤了妈妈的心。
她紧紧的搂着妈妈眼泪也湿透了妈妈的衣襟，她真不知道这一别需要多久！
女儿等舍得稍微平静一点，才又呜咽着说“去年从北京呼吸科进修回来，我在我们科室就是最好的医生。妈，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退缩的理由吗？”
舍得听着女儿的“哭诉”心疼的再次把她楼进怀里。
她现在有点后悔，当初为啥要鼓动女儿去学医？
还记得女儿高考完毕，深夜的娘俩头对头挑选专业。随着女儿手指的滑动，她也盯上了医学院这几个字。这也是她的梦！在她眼里医生这个职业是神秘的，更是神圣的。现在由孩子去实现她们娘俩的梦想，这该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
可是现在……
“你是独生女，是妈妈的心头肉，这个理由可以说的过去吧？”舍得仍然不死心的劝说着女儿，可她的语气已不再那么强硬。
“妈妈，即便是生十个孩子也都是妈的心头肉。您一再鼓励我提高业务水平，这是为啥呀？”
舍得听着女儿的问话，闭上了眼睛任凭泪水在脸上洗刷。她何尝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也是父母的心头肉？何尝不知道医生的职责和使命？可是真的让她的女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她真的舍不得啊！
女儿抬起头用拇指擦拭着舍得脸上的泪水，抖动着双唇“妈妈不哭，我们是第四批支援者，所以没有一二批医护人员那么危险，防护用品都跟上了……”
舍得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听着她接近哀求的安慰心如刀绞！
“什么时候走？我明天去给你买点吃的东西。”舍得不忍心女儿太过牵挂自己，她尽量让声音平和一点。
“今天晚上十点半的飞机。”女儿小心翼翼的回复。
“啥？”舍得有点晕眩，瘫靠在椅子上说不话来。
女儿站起来，想把她扶到床上休息。舍得轻轻的摆了摆手，指着女儿，示意她去收拾行李。
女儿看着好强的舍得慢慢退回到卧室……
在女儿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舍得也把家里的桔子和苹果给她收拾到了一个大手提袋里。女儿看着这一大袋子吃的，搂住舍得的脖子耳语“妈妈帮我放起来，等我回来吃。”
听着楼下催促的汽车喇叭声，女儿在舍得的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扮了一个难看的鬼脸“妈妈等我回来。”匆匆消失在门口。可是舍得还是看见了女儿泪珠的滴落！
她站在窗口看着疾驰而去的的士，回过身小心翼翼的把桔子和苹果分别整齐的摆放在水果筐里。她记得女儿说过“回来吃。”
在居家隔离的日子里，舍得不知道别人在干什么，她的任务是每天数桔子。早上一遍，中午一遍，晚上又是一遍。她多么渴望桔子会突然之间少一个，那是她女儿回来，女儿最喜欢吃的是桔子。
日子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天天煎熬。桔子也开始长出霉菌，可是舍得还是不愿意把腐烂的桔子扔掉！
舍得抱着手机时不时地看看荧屏，可就是不敢拨出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她怕打扰到女儿休息，更怕打扰到她工作。她能做的只有等待，耐心的等待，等女儿在电话里报一声平安。
疫情铺天盖地的消息刷爆了朋友圈，医护人员感染的数字就如一根刺绷紧了舍得的神经。她无助的在心里做着祈祷，祈祷女儿平安，祈祷病人快点痊愈，祈祷瘟疫早点烟消云散！
突然，外面传来了吵闹声，舍得急步趴在窗口，看着有人和小区自愿者大叫，说他快要憋疯了，他要上街透透气……
舍得捏碎腐烂的桔子，真想出去掐死那个出去透气的男人……
此时此刻，谁能高调的理解一个平凡的母亲？她一心，只想等孩子平安归来！
作者简介：武海英，笔名山水流云或山水伴流云，来自张家口一个古老的小山村。喜欢用文字抒写妄想的天空，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多一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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