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活中,每天都会发生多如牛毛而无足轻重的小事。它们就像充盈的空气,弥漫在每个人的四周,如影相随,能在我脑海中留迹划痕的却着实不多。但那位让座老人远去的背影,却时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心泛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冬日里一个周末的早晨,凛冽的寒风从公交车窗钻进来,肆意游荡在公交车内,冻得人打颤,混合着发动机轰鸣的噪音,让人心烦不安。和平日里一样,我驾驶着岐蔡公交车前行在清晨寂静的街道。职业的责任感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上车的时候紧盯票箱,眼晴一般不会去关注乘客的容貌和体态。周日的乘客比平日还是多很多,刚经过几站,车内已经摩肩接踵,挤满了乘客。我随即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扶稳坐好,心想不能再上了。不料没走多远,看见不远处的站台上一位怀抱小孩的年轻妇女在不停地招手,看样子十分着急。我只能靠近停车,想给她解释一下车已满员。还未等我开口,那年轻妇女气喘吁吁,语带哭腔急切地喊:“师傅求你把我带到板塌卫生所,孩子发高烧39度了。”我听后没多迟疑,本能地挥手示意她快点上车,无奈车上人太多非常拥挤,根本移动不了。我还是不断提示大家尽量往后移动,再让出一点有限的空间,她脚都站不稳还抱着孩子。出于安全考虑,我正想说请哪位师傅让个座,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朝这边喊:“来姑娘坐我位子上,看把娃碰伤了。”询声望去,斜对面两步距离的座位那,一位满头银发,年约七十的老人站了起来。只见他身材魁梧,两鬓斑白,浓眉大眼,精神矍铄。说话间他已张开有力的双臂,为抱小孩的年轻妇女豁出了窄窄的通道。妇女先是一愣,然后连声说:“谢谢叔,还是您坐吧,您年龄大了。”她还是站在那里,并未挪动身体。只见那位老人急了,不由分说将抱孩子的年轻妇女拽到他座位上,按她坐下说:“孩子都病成这样子你还客气个啥?你别看我年龄大,我身体硬朗得很!快坐好,叫师傅赶紧走,麻利看病要紧”。我从车内探视镜中看到,车内众多乘客瞬间投来赞许和敬慕的目光。邻座一位帅气十足的小伙也忙站起身来说:“叔,你来坐我这,我站下行了。” 老人又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坐小伙子,你们年轻人一天也忙的很,现在都负担重。再说你娃伙腿嫩,么练哈,我从小练哈了,结实里么事。”随即又用一只大手把小伙按坐回他的座位上,小伙还想极力起身让座但最终没能拗得过大爷。说话的语气虽然强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但他脸上一直流露着慈详的笑容,眼睛时不时看看躺在年轻妇女怀里的孩子,像是看自家小孙子一样喜欢,心疼。
公交车很快到了板塌南站,大家听到报站器的语音提示后早早让出了通道,我也破例开启前门让她下车。那位年轻妇女起身转向站立的老人,向他深深地掬了一躬说:“谢谢叔。谢谢大家。”又转向我说了声“谢谢师傅。”话音刚落她就匆匆下车去了卫生所。我也如释重负,绷紧的心轻松了好多,一股暖流涌向全身,顿觉胸膛温热。能为困顿无助的人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真是让人心悦气爽,烫贴肺腑。才发现,车里的清冷早已不见,太阳也似乎热烈了许多,透过车窗斜射进来,照亮了车内所有人舒心的笑脸。
“师傅,南环路口下车。”那个沙哑而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我已倍感亲切。
“南环路口到了,下车的乘客,带好自已的行李请从后门下车”,语音播报到,我将公交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谢谢师傅,再见,好人一个!”他说着向我竖起了大拇指。我羞愧不已,连忙说:“你才是真正的好人,应该谢你才对!”老人笑笑,转身从后门下车。“诶?他是个瘸子!”不知后面谁家的小孩喊了一声。瞬间,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全都集中在老人已经离去的背影。他正一步一步慢慢挪动着步子,左脚抬起向前迈了一小步后迅速落下,右脚再擦着地小心地往前挪,走得不慌不忙,坚定沉着。我的心为之一颤,紧锁了眉头。刚刚他是怎么迅速地下了车的?站立的那段时间,老人的腿脚该有多不舒服啊?车内的空气像凝滞了一般,鸦雀无声。数秒之后,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随即掌声四起,经久不息……
看似小小让座的行为,赢得了整车乘客的掌声与喝彩,也让我们有些羞愧难当。残疾的身躯里流淌着至善清纯的血液,冼涤除却了凡尘世俗里的自私和冷漠。细微简单的善良,灼噬了人们心中留存已久的杂念!我敬畏他左右摇晃的背影,崇尚他至纯至美的心灵,感慨他助人为乐的品质和砥砺前行的意志。是他温暖了严寒的冬,拂慰了疼痛的心,升华了人间的情!那个缓慢前行的身影,每次浮现于脑海时,都比从前又高大了几分。
作者简介:
李周生,岐山县故郡镇人,爱好文学和书法,休闲之余常随笔记录生话中的点滴往事,自享其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