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古访幽》
文/史新柱(河南洛阳)
豫西宜阳县西北三十五公里处的高村镇。一零零八,G二四七的国道标牌西北一华里处,有一古村落,明曰王沟村。
应好友王会朝之邀,带上口罩去了王沟村。
初来乍到的异乡客,甚至是常居异乡的王沟人,他们是分不清高村村和王沟村的。沿公路两个村庄之间,漂亮的高大上的新楼房紧紧毗邻而居,难分彼此,相互融为一体。
走进王沟新村,一条干净整洁的水泥路贯穿东西。小街两边,家家房舍宽大整齐,时尚的轿车屡见不鲜,一派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的新气象。遗憾疫情尚未完全遏制,村内小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我和会朝兄匆匆穿街而过,走进了王沟的旧村落,走进了岁月悠远的烟尘过往。
出村西南方向数百米的一个洼地,是王沟村的旧村落。风侵雨蚀坍塌的崖壁,掩埋了半边的窑洞,残垣断壁的房屋,没膝的荆棘杂草,遍地荒凉,满目苍夷。
春天温暖的阳光下,崖畔上的迎春花肆意尽情的开放着,年年如是,见证着似水流年的春秋岁月。
‘’这就是旧时代王沟村民居住最集中的地方。儿时调皮捣蛋,爬房上树,撒野打架。摘野枣,捉迷藏,父母训斥,爷爷奶奶娇宠疼爱。‘’好友说。
一棵两人难以合抱的,缺枝少丫,年代久远的皂角树,无声的,默然傲视着这个曾经热闹喧嚣,如今已经空无人烟的旧村落。它见证着世事的更迭,巨变的沧桑。
‘’小时候,这棵老树上悬挂有铁钟,鸣钟开会,鸣钟上下工,树下听艺人说书,听老人们侃大山摆乌龙。‘’
‘’那时候真热闹啊,这里有着我太多的童年记忆,有着我一生难以割舍的心恋情结,美好的童年时光,一去不复返了啊!‘’朋友感慨万千。
‘’改变墨守成规的旧生活,为了美好的理想去追求幸福,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难忘我们的根!我的朋友,你还有怀念儿时的旧村落,我还没有你这条件呢!‘’我说。
‘’传说中的老屋在哪里啊?我想看看已经不在了的老屋旧址!‘’我问会朝兄。
‘’不远了,就在西南方向。‘’好友说。
眼前曾经喧嚣的旧村落,就隐藏在起伏连绵的高岭低洼之间,远离繁华,远离昔日的战乱炮火,依高岭掘土窑蜗居,生生不息,艰难求存,代代繁衍相传。如今,这枯枯荣荣,往复交替的老树和小草,成了真正的主人。它们在覆盖着一切,掩埋着一切,所有的荣耀,所有的苦难,终将归零,化为乌有。
沿着荒草绕膝的小径,往西南方向一路下坡,在一处平坦的洼地,好友停下了脚步,挥手向我示意。
朝向东方,一处高大的崖壁下,一线四孔古砖砌成的窑洞呈现在我的面前。
好友跺跺脚,‘’老伙计,我们脚下踩踏的地方就是老屋的旧址!‘’
还算平整的,瓦砾遍地,荒草覆盖,树木掩映的这片土地上,曾经有着多么辉煌的历史啊!
跨过两米高的乱石堆,拨开乱纷纷的树木枝条,我和好友走到了窑洞口。
窑洞门是虚掩着的,不设防的。推开宽厚的门框固定的沉重木门,一股阴森森的发霉的冷气迎面扑来。但见大约十米左右进深,顶高三米,宽约两米七的窑洞,大青砖圈箍,灰缝细腻均匀,中规中矩。地面铺就的青砖已被破坏的残缺不平。左手第二孔窑洞中间的洞壁上,距地面一米高度有一小洞,我和好友打开手机照明,爬进小洞寻看究竟。
青砖圈箍,青砖铺地。顶高一米五,宽五十公分左右的小窑洞,进深一米五左拐,八十度仰角,顺着大约十五公分宽,三十公分高的青砖台阶往上爬出洞口,又是一个小窑洞。窑洞顶高一米八,一米五宽,五米左右的进深。窑洞前面开有一米见方的窗口,走到窗口处往下看,窗口距离地面有五米高。窗口可以架设火枪,凭险据守。这就是老人们口中称谓的天窑,能藏粮,能避险。
我和好友小心翼翼的爬下小洞,走出大窑洞。
‘’老屋应该和这窑洞是一个时代的产业吧?这老屋究竟有多老啊?‘’我问好友。
‘’有几百年吧,我是听老人们说的…………‘’
‘’伯父,伯父,你好啊!‘’好友忽然向高岭上一位荷锄于肩的老人呼唤。
一位个头瘦小,精神矍铄的老人微笑着向我们走来。
‘’你们现在这地方就是老屋的旧址。‘’好友今年八十岁的伯父娓娓道来…………
这老屋的旧址和后面的窑洞,是明朝末年王文斗和王文涛两兄弟的产业,距今差不多五百年了。
一线高大的,四孔青砖窑洞的前面是三间主房,对面是三间街房,两边各有五间厢房。过去有钱人盖房子,有一个不成文的要求;高高的,低低的,大大的,小小的。所谓高高的就是地基高房子低,外看房屋高大,进屋空间不空旷,墙壁厚实,冬暖夏凉,居住安逸。
老屋的建造流程先是深挖地基,三七灰土回填夯实,大青石条铺就,糯米汁液浇灌缝隙。柱,梁榫口契合,严丝合缝。墙体五十公分厚实,里层土坯泥巴,外层青砖垒砌,糯米汁液混和白灰坐实,可谓固若金汤,风雨侵蚀岿然不倒。
王姓大户的老屋,自开工建造到整个院落完工,前后历时十二个春秋,有着现代人难以置信的漫长周期,极富传奇色彩。
西南深山老林伐木,拖拽至洛河岸边,大小木头两端凿眼儿开孔,荆条捆扎,装上竹筏。顺水放筏至洛宁县崛山渡口上岸,装牛车,一路坎坷爬坡上山,拉运数十里到王沟村。如此不断的往复,期间的周折艰难可想而知。
王姓大户家开工之期喜得贵子。孩子十二岁生日时候,老屋开始封瓦顶,稠密的八个棱面的椽子上面是平整的扒砖,上面泥巴滩开铺就,再上面是笔直的一行行的大青瓦。青瓦铺就,碾地磙上房碾压,不实落的压烂的瓦片,重新更换。最后的一道工序仍是糯米汁水浇筑,整个房顶浑然一体,滴水不漏。
王文斗那十二岁的儿子,童言无忌,口无遮拦,”父亲,这房子盖的这么坚固,将来让儿子咋扒掉啊?“那儿子问父亲。
”真是天要亡我王家啊!怎么就生养一个败家的玩意儿呢!!”王文斗仰天长叹一声……
十八胡须到胸膛,莫名其妙暴病亡。有关王家那个败家子的传闻到此为止。
老屋的主房进深三丈,插檐六尺。街房进深两丈,前后插檐各六尺。相向而立的南北厢房各插檐四尺五寸。房脊上的五脊梁六兽,鸟鱼花虫,形象逼真。大院青砖铺地,中间花圃假山,整个院落气势恢宏,磅礴大气。主房门高三米,门槛过膝。厚实沉重的四通木门,镂空雕花,做工精美,巧夺天工,独具匠心。令人欣慰的是,仍有五百年的镂空雕花木门留存至今。
巍然屹立,岿然不倒!老屋经受住了数百年的风雨侵蚀,却经受不了人为的肆意毁坏!
老屋毁于一九八零年。
房脊上唯妙唯俏,形象逼真的五脊六兽和鸟鱼花虫,悉数被毁,糯米汁浇筑的瓦片成了瓦砾!糯米汁混合白灰垒砌的青砖极少有完整的,老屋粗大的梁和柱被带锯撕成木板做了家具,檩条和椽子用在了新建的房子上,老屋毁于一旦,成了现在的一片荒芜……
我和好友跟随他八十岁高龄的老伯父缓缓而行,慢慢走上了高岭。夕阳晚照,残阳一寸一寸的西斜下沉,大地就像蒙上了一层暗红的血色。
脚下的草芽儿萌动,眼前青绿的麦苗开始返青,金黄的迎春花儿在崖头上尽情绽放。春天,在和煦的东风里款款而来。
”我是听老辈人说的,姑妄言之,你们姑妄听之,姑妄信之,不可当真,不能写文,不能入书……”老人腿脚利落,思维敏捷,吐字清晰,快人快语,全然不像八十高龄的年纪。
好友的伯父挥手指向东南方向,依次指向东北方向。起伏连绵,高低不平的丘陵之中,东南和东北方向各有两个巨大的圆形平顶的土丘。
”这两个土丘神似两个大龟,当地人称谓龟山,两座龟山呈四十五度角,面向王家老屋,风水先生称二龟把门,守护者王家的门户。”老人侃侃而谈。
”我们站的地方叫凤凰山,你们看……‘’老人挥手指向西南,依次指向正西和西北。
两条长长的自然形成的土岭,就像凤凰的巨翅,向西南和西北方向伸展开去,西南凤凰的翅膀下面就是王家老屋。正西高昂的土岭就像凤凰的头部,我们脚下东北方向的土山就像凤凰的身躯……
”二龟把门护平安,凤凰展翅欲腾飞。明末至今数百年,富贵贫贱皆云烟。”老人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夕阳猛一沉,落进了天尽头的云层。天光一下子暗淡了。
”年轻人,努力啊,人活在这世界上,总要有点作为有点成就,不管成就大小,努力了,不遗憾!”老人对他的侄子和我说。
挥手告别老人,暮云四合,天已黑尽。
明天是个好日子吧,也许明天,新冠疫情的拐点就会真正到来,也许明天,可恨的疫情将会被彻底扼杀。届时,我将振奋斗志,重新踏上谋求幸福的漂泊之旅……
…………
2020年2月27号16点落笔于宜阳老家。



【作者简介】
史新柱,河南洛阳人。常年似浮萍,心中家最重。书能启智,尤喜诗文,以诗明性,以诗抒怀,以诗会友,以诗言情。座右铭,我很普通,总在努力,力图精彩!

【诵读老师简介】
玉华,实名郝玉华,河北省张家口怀来县人,高中英语教师。喜爱诵读,喜欢旅游。愿用温暖的声音和饱满的情感传播人世间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