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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故乡的春雨
作者:郑国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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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一过,长江以南,就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这是一年四季中最长的雨季。
春雨是柔柔的,细细的,亮亮的,不间断的,它想惊醒沉睡的大地,但又没有过大的响声,像少女般轻声细语,时而随风斜飘,时而淅淅沥沥,时而像云又像雾,时而似一根根细如发丝,从天垂下,像不停的织纱机,飘飘洒洒下个不停。真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这就是江南春天的特征。
说是江南,其实也包括了长江北岸。
春雨是江南的专利品,也是江南的春天一个特征。
春雨是持续地下的,它从立春当天下午就开始下,没有前奏,也没有电闪雷鸣,先是刮一小时微弱的东风。
我小时候总听到大哥念道:“东风息,戴斗笠”。
果然一会儿功夫,雨点就轻轻地飘洒下来了。它默默无语,滋润着江南大地。
先能看到的是树叶上的尘土被春雨划开一条小口,接着就扫落下来,屋顶的瓦片敲起了交响乐,先是轻轻的,接着就是密密的响起了贝多芬第八交响曲。
随着春雨的开场,家家户户的炉堂上,架起了树蔸柴蔸,燃起雄雄的炉火,将厨房的四周墙壁映得闪亮,将炉边烤火的人烤得全身暖暖的,不论年长年幼,脸上尽一色的绯红。
各家的烟囱上都冒出白色的烟雾,与春雨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极美的江南春雨图。
这春雨没有开场白,也没有给你准备的时间,说下就下。能从立春一直要下到清明节过后。下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再下。春雨生怕大地没有滋润够,不停地下。让土壤饱饱地浸透着春雨,让返青的麦苗一次喝足,将山上的花草树木滋润得苏醒了过来。让那嫩芽急不可待地冒出尖尖……
我喜欢看那香椿树长出的一寸长的紫红色的嫩芽,胃口大开,巴不得马上去摘下来,让母亲炒一碗鸡蛋香椿。
春雨过后,江南成了春姑娘,从头美到脚。春雨后的江南,处处洋溢着绿色,充满了生机勃勃。令人陶醉。
干瘦的山,肥绿了,干渴的池塘涨满了,干枯的小溪又响起了流水声。
正是这场春雨,滋润了江南的大地,才让江南成了人人喜爱的鱼米之乡。
我欣赏过成都、重庆的春雨,那雨中有雾,雾中有雨,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香,也欣赏过广西广东的春雨,是清清楚楚的模样,透着亮光。
也见过杭州上海的春雨,沁人心脾。
我家乡的春雨中,充满了泥土的味道,夹着花草的芬芳,总之,这肥沃的江南,离不开春雨的滋润。
春雨总是那么多情地下,那么恋恋不舍地下,久久不愿离去。
从立春下到清明,整整两个半月,其间也见不到几个好晴天。记得小时候,每年都是这样的。那时我很讨厌春雨,因为下得太长了,在家待不住,外面是湿漉漉的,又没有雨鞋穿,不能去野外玩,只好待在家里,我家人多屋少,没有多余的地方玩,幸好我们村子有几家人的堂屋非常宽大,能供我们小伙伴一起玩。年龄相差不大的小伙伴,村子里有七八个,每天自发地聚在一起,玩斗鸡,捉迷藏,弹珠子,打石子。但最后总是因为输赢而起争吵,闹得不欢而散,可是到了第二天,又忘记了昨日的不愉快,继续在一起玩。玩得津津有味,玩得不知道回家吃饭,直到听见各家大人喊:回家吃饭啦…才猛然想起该回家了。真是小孩不知大人愁。我小时候总是抬起头看着天,恨恨地骂道:讨厌的鬼天,只知道下下下!
我大伯听后,乐呵呵的,他说:你不知道春雨贵如油吗?
我反问他:下这么多了雨,还贵如油吗?
我大伯说:小屁孩,懂个什么?没有春雨,怎么做庄稼,怎么下种子,不种庄稼,你吃什么?
我于是慢慢就不骂天了,反而心里总盼着多下春雨。
那绵绵的春雨,滋润着江南大地。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知道,那是大自然馈赠给江南大地的礼物,是万物复苏的甘露。
我也懂得了我大伯说的春雨贵如油的道理。
春雨一下,那满坡满畈的田地,都披上了绿色外衣,冬天还奄奄一息的麦苗,像是一夜之间醒来了,一天一个样子,长得郁郁葱葱的喜人。菜园里的白菜和其他青菜,都长得嫩嫩的,青青的,绿绿的,一块地比一块地更鲜活,看到就开心。那莴苣菜像跳巴黎舞的人一样,垫起脚往上长,那茼蒿菜,盈盈的招人爱。
那田野里用来肥田的红花草,蓝花草,长得青翠欲滴,看上去都想生吃。还有那田头地角,自然生长出各种野菜,像参加比赛一样,拼命疯长,两天不见,就长得亭亭玉立了。
我们都喜欢摘那种艾蒿叶回去打成浆,与米粉揉合在一起,做成蒿子米粑。那蒿草米粑,软软的,柔柔的,香香的,还有淡淡的甜味。这是我们江南人喜爱的食品。城里再大的超市也没有卖的。
这又是大自然对江南人的馈赠。
这是春雨的功劳。
春雨的作用,远远不只这些。
我爱你,故乡的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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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需写于湖北大冶市
2020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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