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辽上京

作者/犁夫

朝着太阳，跪拜下去，便

抬高了草原上的风景。朝着

一匹野马跪下去，便会挣脱一截

缰绳。朝着苍狼跪下去，便会看到

血红的眼睛里，潜藏着通天通地的灵性。

朝着草原的第一个都城，跪下去

这一跪，跪地有声

这不仅仅是因为呓语里含混不清的呼唤，

以及遗落在风中的心情。

在离开辽祖州之前，在石屋的背后

抚摸着辽代的记功碑，追忆那些远去的背影

猛然惊醒，沉睡在祭台上的梦

开出了枯萎的花朵，花蕊如花岗岩般坚硬。

一个短暂的瞭望，在龙门的桥上，兀立着

一只苍鹰。黑龙潭黑得瘆人，该是有什么变故

眼皮躁动，预设的诡事，即将发生。

但，树木停止了摇曳，阳光扫去了阴影

蝙蝠已经归巢，夜里的谶语，已经

在千年的洞穴里，倒挂金钟

寒气，自洞口吐出，还未说出的偈语

已经被一片乌云，笼罩在头顶

一个闪电，猝不及防，在

寂静的山谷，滚过怪异的雷声

宋朝人，行走在荆棘的路上，驿站

大漠孤烟，是马背上遗落的风景

苏东坡的墨迹，在驿站的墙壁上，平仄着

抑扬顿挫的吟诵，杯里的菊花酒，还残留着

南来北往的酒令。歌哭，不是醉酒后的失态

秦淮河畔，还倒立着一个王朝的背影

被湟水，颠簸得凹凸不平

从上京出发，旅商的皮囊里，扎紧了远方

希望一路上沦陷，一路上豪情。此时

异域的歌谣，早在路边的酒肆

放开喉咙。烟笼寒水，但月并不朦胧

秦淮酒家，只能在烈酒里，畅饮成黄粱美梦

怅惘，忧虑，隐晦，艰辛

沙海里的胡杨，昭现着迷迷茫茫的死生

从一杆洛阳铲上深扎下去，夹带咒语和神灵

八百里瀚海，居然十里春风，拂过

枯黄与葱绿，黛黑色的视野里，阡陌纵横

寂寞与灼热，燃烧着湛蓝的夜空

垂吊着失望，忐忑的

心跳，显示着一个不规则的律动

辽上京，从一丛碱蓬草里，找出

丝绸之路的节点，也考证出当年的骆驼

是否在驼队里，频频发情。那一点

可怜的红色，是太阳最后的提醒，暗夜

跌落在孤独的心底，猛然撞响

失语的驼铃。一哆嗦，潋滟的酒壶里

洒出了一个慌慌张张的提醒

辽上京，官牒文书和一杯酒

在博物馆里被包围，杯还在

酒已空。壁画上的图案，还是色彩逼真

但不能回归原来的地方，只在一角

寂寥，穿越无法模拟的时空

重返马上，勒紧缰绳，夹紧马肚

瞬间完成一次集结，剩下的时间

就是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