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着,走着,就远了(散文)
文/石沉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就是这样。日子张开的弓,让人们的理想、愿望、是是非非,一去不复返。如果说人生如戏的话,那些唱过的戏文,忘却的忘却,过时的过时。有时偶有回首,也只是“强弩之末”,像树上落下的黄叶、撕去的日历纸,皱巴巴的成了书签,夹在永远看不完的回忆录里。
对于我们这一代的人来说,经常自嘲走的路比年轻人走过得桥还多。六十年代的时候,跟着父母走出了大上海,先去了父亲的原籍后又到了千里之外的江西。在那单纯的年代,人们也是单纯的,政府一声号令,党叫干啥就干啥。“三线建设”是当时的国策,许多国人抱着所谓的理想,上山的上山,下乡的下乡。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了异乡的口音,种田的田里来了不会种田的人,山沟沟里办起了工厂。可谓是,脚步铿锵,斗志昂扬。
那些梯田,是我人生攀爬的第一把梯子。一清早,一队人,挑着磷肥、氮肥,走过水坝,走过山路,为缺肥的稻田施肥。我,当时十六、七岁,走在滑湿的路上,踉踉跄跄的,不得不走这人生的第一趟路啊。有一次,摔了一跤,膝盖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流出了本来就缺血的血,还暗暗提醒自己要坚持住,不要被别人看不起。就这样,走着走着,走了六年。山还是那么高,水还是那么长。有时看着山,自言自语地说,山挨着山,它们是不是知道“山外有山”的成语,我什么时候能走出这重重叠叠的山呢;有时望着水,默默地想,水连着水,它们知不知道“水深火热”的成语,我什么时候能脱离“苦海”呢。我想考“工农兵”大学,没有轮上,倒是有人让我入党我觉得我还没这崇高的理想。有时我爬上山顶,想离太阳近一点,虽然知道这是无知的想法;有时我对着山高喊,回声里除了自己的声音只有岁月的沙沙声响。
走着走着,我走进了钢铁厂。本来就是钢铁人的后代,走这条路是理所当然的,或者说,也只有这条路可走,那已是七十年代的事了。这个厂,本来是一个生产军工原料的“三线厂”,初期的通信都是用代号的,从炼钢开始一直到各种军工用的钢材。虽然工厂的活也是蛮辛苦的,但也不乏新鲜,与农村相比最起码不要日晒雨淋了。天天与机器打交道,对于有点不善于与人打交道的我来说,倒是乐在其中。学过木匠,后来学做拉丝工,再后来学做电工,天天上班下班,日子就这样过去了许多。当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有人问我去不去参加高考,倒是也想过,最后还是没有去。时光荏苒,在我想学习的时候,却没有了机会。当时厂里经常会派一些人去院校专业学习,由于领导的不支持,最后成了梦想。于是,在“愤愤不平”的情绪中,我开始了参加各种培训和自学考试的历程。学过高等学历的“电力拖动”课程、“无线电通讯”课程、以及“新闻专业”课程、“企业管理”课程等,都是学以致用的,这使我快速成长了起来。工作也得心应手了,学到的知识也能应用于各项工作中了,也成长为一名企业的基层干部了。
路,往往是无法选择的,或者说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而转移的。随着国家的发展,“三线”企业慢慢没落了,关的关并的并,几十年的老企业岌岌可危了。我不得不离开这奋斗过的“可歌可泣”的为之付出过半辈子岁月的第二故乡的曾经辉煌过的钢铁厂了。为了生存,我回到了我的出生地——上海,应聘于一家日资企业做制造部的管理工作。
现在想来,走过的路很长,碰到过的人很多,走着走着,就远了。那些人老了,那些事忘了。只能一声叹息:往事已去,但愿人情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