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君
小草在村里就是个异数,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都什么年代了,还用小草这样的名字?村里人这么议论着时,小草正好割了一筐子猪草,像一阵风一样,从人们眼前飘过。
小草从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有事没事就聚在墙根的暖阳下,谈论国家大事,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小草的名字其实是有来历的。她的母亲生她时,正在地里锄草,有一株大一点的“枝枝柴”横亘在那里,她稍稍用了点力,就感觉身下一热,就有许多水样的东西顺着大腿倾泻而下!羊水破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要生了,就拿起锄头准备回家,还没迈出第一步,肚子就开始使劲儿地疼。
十几分钟后,一个粘乎乎的东西,被她从裤裆里取出来。她用锄头割断脐带,脱下那件蓝花格子布衫,就抱回了家。
她母亲后来说,那时候生个孩子,就像吃一碗饭那么简单。因为听说母亲抱回来的是女孩,她父亲看都没看一眼,闷声吃了三大碗红面擦节。母亲知道让父亲起名,只会自取其辱,就私自起了个小草的名字。
小草是母亲生的第七个女孩。
嫁到木河村,完全是她爷爷的意思。爷爷说,木河村地广人稀,土地很肥,适合耕种,这也是木河村一直富有的原因。小草刚准备说什么时,她看到他父亲用他那双风刀霜剑般的眼睛,只这么轻轻一扫,她就不敢言语了。
她什么时候有过话语权?当然,如果她是个带把的,情形估计就不一样了。
小草记得,父亲只在那双饱经沧桑的手,接过那些丰厚的彩礼时,沟沟壑壑的脸才稍稍舒展了一下。那一刻,她的心忽然就掉进了万丈深渊,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伤心得无法无天!
六个姐姐都上完了小学,甚至她的三姐还上了县里的高中呢!只有她,一天学都没上。她父亲对她说:“上学有什么好?你三姐倒是有学问,跟人家跑了,最后一分彩礼都没得到,白养了!”
小草准备说:“现在还不是数我三姐幸福么?她每年给你的零花钱也是钱啊!”最终,她还是咽回去了!
自从小草嫁过来,村里人对她的议论就没有停止过。
出山时,别的女人都是头上挽着三道道蓝手巾,生怕被晒黑,唯独她,戴着一双手套;别人家房前屋后都种满各种时下蔬菜,唯独她家,到处栽种着各色花儿;别的新媳妇见人很热情,或者假装很热情,只有她,一年四季不愠不火、不冷不热的表情,简直就是兵马俑!
你永远无法知道,一座兵马俑心里会想什么。
但是,细心的二满媳妇却发现了端倪:小草和她男人宝俊关系不好,不然,为什么结婚三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
这个发现,让木河村人惊呆了。
越想越对,木河村人终于明白了兵马俑背后的秘密。从来没有人看见他们夫妻二人相跟着并排走在一块;她回娘家时,他也不去接,经常独自一个人回来;出山时,宝俊走在前面开道,小草远远地跟在后面。
据说村里有人曾看见,有一次收割麦子,宝俊就从后面偷偷地抱住媳妇,嘴巴死命地在小草脸上拱,刚一会,就把小草卷在身下。
风吹麦浪,一浪一浪地翻滚着,随着麦浪起伏的,还有两个肉滚滚的身体,六月的骄阳,到底还是扑灭了心里的欲望。
只是后来,小草一个人站在圪梁梁上,眺望着眼前的悬崖,良久,良久......
村里人其实挺羡慕宝俊的,小草的身子是单薄了点,皮肤是晒黑了点,但只要看看那双肤若凝脂的芊芊玉手,木河村的男人们,心里就像猫抓一样难受。
再看看自己女人的那双皴裂、如树皮般坚硬粗糙的手,晚上就不想钻进她的被窝。
啧啧,小草的手!有人甚至想,只要被小草的手触碰一下,那也是幸福的!
但是木河村的男人们没有看到宝俊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贼眉鼠眼的宝俊,也太不知足了。
难道人家的水蛇腰还配不上你宝俊1.58的熊样儿?木河村的男人心里都愤愤不平,但那又有什么用,媳妇还是人家媳妇。晚上骑在自己婆娘身上卖力时,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小草!
晚上看到小草跟着宝俊回家了,男人们心里就不平衡了,为什么好草都让猪拱了?
二满媳妇就是因为二满在晚上做那事的时候,还小草小草地叫个不停,而对小草充满了滔滔不绝的恨意。“那个骚货,走路还不顺顺当当地走,非要扭来扭去,那不是勾引男人,那是做什么!”她经常这样骂,骚货好像已经成为小草的专用词了。
有一天晚上,二满媳妇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被男人骑在身下的小草,是怎样发骚的?
有了这个想法,她就想知道个究竟。
在确保宝俊和小草拉灭了灯、双双入睡后,二满媳妇脱掉自己的鞋子,像贼一样,溜进宝俊家的院子。她特别庆幸宝俊的穷,砌不起院墙,她才可以畅通无阻呀!
第一次偷偷地站在人家窑洞门口,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做贼似的,大气也不敢出,等待窑里传出的蛛丝马迹。
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二满媳妇的神经绷紧了,侧耳细听,生怕漏掉一个细节。小草怎么哭了?她不相信,耳朵贴紧窗户,用心听着。分明就是小草的抽泣声嘛,在这花好月圆夜,难道小草不应该欢天喜地吗?二满媳妇有点糊涂了,但内心又有一点点幸灾乐祸,谁叫你那么骚,就连二满都对你垂涎三尺呢!
再细听时,只听见小草低声下气地祈求宝俊:“求求你了,今晚放过我好不好,今天身上的来了!”
二满媳妇对“身上的”是心领神会的,这样说来,宝俊可真是个混球!谁家媳妇来“身上的”了,还不放过媳妇?要知道,媳妇可是自己的,你自个儿都不心疼,别人谁会心疼?
但似乎小草的哭和哀求的无济于事。紧跟着的是响亮“啪啪啪”的声音,混杂着小草的哭声,只听宝俊骂道:“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身上的来了,咋就不能r了!平时不是挺骚气的么?就连二满那小子都想上你了,难道我就不能上了?”
窗外的二满媳妇,听不下去了,一时竟不知是走是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难过了,原来,她是那么恨小草,但当知道这一切后,又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原来宝俊这个滚犊子如此混蛋!二满媳妇回到家后,什么也不想说,不想做,二满问她去哪里了?她都不置可否,懒得理他。心里总是闪过小草不断哀求宝俊的话语,那些话,搅扰的她一晚上没睡。
幸亏后来木河村的男人们,都去大城市赚钱了,在见识了更多的水蛇腰女人后,就对小草渐渐淡忘了。只是木河村的女人,对自己男人的担心,从一个小草,变成了无数个小草。
宝俊却是村里唯一没有出去的年轻人。二满媳妇有一次试探性地问过他原因,宝俊半遮半掩地说:“我还没有儿子呢,等生了儿子,就会出去赚钱了。”
于是,木河村人在农闲时,就把目光聚焦在小草的肚子上,谁知,她的肚子竟是那样不争气。但没有人敢亲自去问问小草,为什么总怀不上?村里人的各种传言也如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出来。有的说小草是个“石女”,有的则说是宝俊无能,更有甚者说是小草不愿意替宝俊生娃。至于真正的原因,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在一个细雨绵绵的深夜,木河村人听到一声惨叫声划破夜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打听消息时,全村人就听到了警报声,紧接着传来小草被警察拷走的消息。
木河村人全都幸灾乐祸地骂小草,怎么会想到用剪刀剪掉男人命根子愚蠢行为呢?有人揶揄地说:“这不是自作自受么?后半辈子没有了男人的滋润,就剩等死了!”
小草已经听不到这些骂声了,被判了三年六个月刑罚的她,竟恬不知耻地从心里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只有二满媳妇一言不发,只有她知道,小草经历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