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记忆碎片
文/王玉平(山西阳泉)
(八)
我的大姐和二姐
有一首很熟悉的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其中两句歌词:有妈的孩子象块宝;没妈的孩子象根草,今天,我要告诉大家:没妈的孩子有姐也是宝!
妈妈去世时,妹妹九岁、我十二,是大姐、二姐帮着父亲,撑起了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邻居们都说:我和妹在姐姐手里享福呢!

在我初有的记忆里,大姐的辮子又粗、又黑、又长,主要帮妈妈干重活,担水、和泥、打炭,她的性格很外向,待人热情善良,话特多,妈妈经常训她:满脑袋就长个嘴;二姐却话很少,以看我和妹为主,小时候,搓的一手好麻绳(纳鞋底用的绳子)擅长干细活:缝衣、补袜、纳鞋底、捏面羊,她和妹遗传了妈妈的巧手,唯一的不足:记性不好,妈妈让她借细箩(筛面用的器具)拿回来的却是粗箩,妈妈又好气、又好笑……那时候,我记得旧院的厨房有盘磨,夜晚在煤油灯下,大姐、二姐吃力地拉着磨,妈妈筛面,到了最后,把我放在磨盘上坐着,说是压磨,这是我最乐意干的活,闭上眼睛,听着“呜呜呜”拉磨的声音,悠哉悠哉,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好玩了!妈妈看到我闭着眼,警告:不敢睡着!我睁开眼睛说:“妈,我没睡,在听拉磨的声音咧”妈妈边笑边拿着箩,收集磨下的面渣,然后,一闪身,走出了磨道,那敏捷的步伐根本不象裹脚的女人,然后,在盛面的器具上,左右手晃动筛着,这段记忆,就象电影一样回放着,那么清晰、亲切……

要说受苦受累最多的,就是大姐。记得那年粮食不够吃,大姐搭伴步行八里地,去西南舁买“钢砖(发了的玉茭面做成钢砖形状的食物)”排了好半天队,到跟前了,人家盘问得知是“学大寨”先进村的,不卖给大姐她们,回家的路上,忽然,大雨滂沱,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脸上雨水、泪水一起流,腿上、脚上全是泥,跑到村口河边,早已山洪爆发、河水咆哮,这时的大姐,哭也没泪了,硬着头皮过河,差点被洪水冲走,回到家才放声痛哭……
买不到吃的,就要挨饿,第二天,大姐步行二十多里地,去到荫营,为了多买“钢砖”,捡便宜买下了一大布袋有点坏了的高粱面“钢砖”,那段时间天天吃,我一闻到那股馊味就想吐。

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妈妈的去世更是雪上加霜。最初,有爹陪着我们,感觉还有靠山,夜晚也不怎么怕,可后来,爹被邀请去了阳泉酒厂,回不了家,重担压在了大姐和二姐身上。早上,大姐干完农活回家还要做馓,二姐收拾家、扫院,我和妹睡懒觉,大姐第一声叫起床,我们应着,翻个身又睡着了,第二声没反应,等大姐做好饭进来一看,生气地喊道:“看几点了还不起床?误了念书啦”,上牙咬着下嘴唇,从水泥柜(用水泥做的放衣服的柜子)上狠狠地拿起鸡毛掸子,高高举起、却轻轻地落在我和妹的屁股上,我和妹赶紧穿衣、吃饭、洗漱,然后,二姐一边拉着一个上学去。

白天,还好过,天一黑,恐惧感便向我们四姐妹袭来,那时,几乎每晚都要停电,孤零零的院子只有昏暗的煤油灯陪伴着我们,晚饭一般是二姐做,吃的最多的是土豆块、酸菜、玉茭面疙瘩拌汤,大姐劳动回家天就黑了,饭后,大姐端着锅、碗在前面走,我和妹拽着大姐的后衣襟,二姐在后面护着我们,来到厨房洗了碗。睡觉时,我和妹躺在大姐、二姐的中间,四姐妹合盖一块被,紧紧抱在一起。半夜,大姐梦魇住了,那瘆人的唤叫声把我们惊醒,她,又梦到了和妈妈打架,打的妈妈披头散发(因为妈妈去世前,很长时间住院,去世后,盘着的头发,已无法梳理,这是大姐的一块心病)几乎每晚的十二点,大姐都做着同样的恶梦,我们惊恐、无助地抱头痛哭……漆黑的长夜,眼睛困涩地打架,可我们却不敢入睡,相拥着默默流泪,忽然,院角传来鸡惊恐的叫声,似在喊“救命”,吓得我们更是縮作一团,第二天,发现鸡窝里的一只鸡死了,半块脸不知被什么东西吃了,血淋淋的怪吓人。

我和妹衣服脏了、破了,大多是二姐洗漱、缝补。那个年代,没几件换洗的衣服,屁股和袖肘破的很快,有天中午放学,发现屁股又磨破了,我一直等同学们都走了,悄悄拿了个别针把那个洞绉三扯四地别住才匆匆忙忙回家,路上碰到行人,赶紧用手堵住,闪到路旁,目送人家走了,再继续往家赶,回到家看见二姐就哭:“我的裤子又破了”二姐饭也顾不上吃,先给我缝补裤子,随着二姐飞针走线,泪水又模糊了我的双眼,似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秋天到了,分玉茭、红薯、山药之类的重活,都压在了大姐的肩上,一百多斤的玉茭扛到房顶晾晒,看着大姐一步一个台阶艰难的背影,我揪心得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前襟……
生活的重压,大姐病倒了,把身上仅有的五分钱买了一块高粱饴,本想犒赏自己,可最终还是一掰四瓣,四姐妹分享,大姐看着我们吃,憔悴的脸上也和妈妈一样,含泪露出了笑容,香甜的糖冲淡了生活的苦涩,更让我在姐姐们的身上找到了象妈妈一样的温暖,大姐、二姐,我爱你们!

[作者简介] 王玉平 , 山西阳泉市人, 戏剧演员 , 热爱生活 ,热爱写作,喜欢唱歌跳舞 ,更喜欢在文海里倘佯,写尽生活的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