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和洪辅臣的约定,农历二十三在黑山江家屯,洪大掌柜要请张作霖吃饭。张管带只带了英才一个人,他两便衣素身,趁着黄昏跃马向黑山疾驰。因为早有约定,到江家屯后一切通畅,只是洞前一大片血迹让人很不舒服。洪辅臣发现二人的表情,有点不以为然地说:“是我的属下,没有完成粮草征集,叫我砍了十几个。” 英才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外界都管洪辅臣叫洪阎王,原来印象里对他那一点点好感,现在也全没有了,他想,这是不是一场鸿门宴呢? 吃饭就三人,洪辅臣,老军师,还有张作霖。英才去后厨帮忙,里里外外地跑着。张作霖来时就用土将衣服和头发弄得脏兮兮,再加上沉默寡语,更让人感到情绪低落萎靡不振。酒过三巡,洪辅臣兴致来了,非要问张作霖这官当得舒服不,也就一下子打开张管带的话匣子。这涛涛不绝的苦水,说的洪大掌柜也点头不迭。 “恩公,自上次一别又有好几年了。雨亭不才,只想乱世之间以求安稳,所以小聚几人去投靠官家。没想到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进出全看他人脸色。这新民知府,本一愚钝秀才,靠在盛京当官的哥哥谋得这一职位。他专横拔扈,全然不把手下当人看待。对我营兵苛扣粮饷,大部兵士每天半饱。每一升堂,就要拿我等羞辱,此公又极爱摔物,每堂摔物,事后均由我等赔赏,真是令人苦不勘言。”张作霖讲到这儿,叹了口气。偷眼看到老军师在向洪大掌柜点头示意,而洪辅臣也由讥讽转为同情的样子。张作霖接着说:“近日恩公不知何事惹恼知府,堂上将火气全部发在雨亭身上,怒骂雨亭窝匪护匪,原本就是匪。要巡防营十日内开拔剿匪,否责军法从事。我那府兵每日只吃半饱,那里扛得起刀枪,更不要说枪中无弹,个个都是烧火棍。此贼实在逼我,特向恩公求教,若恩公有意,我们做他个惊天动地的事吧!” 说罢,将一碗酒“咕咚,咕咚”地干了下去。这时,洪辅臣和他的老军师哈哈大笑,洪辅臣说道:“新民府的事,探子早就给我们报来了。我想,张雨亭如何能在这昏官手下呆下去。这回也好,咱们就给他个天翻地复,我老洪就爱干大事。” 张作霖连忙说 “恩公,我们拿下新民府,府银积厚,另城中富户百余家,那财产多的只怕是拿都拿不动哪。不过切不可大意,此事还要细细商量。”老军师说道,“雨亭兄,其实洪帅早有拿下新民之意,我这妙计有三,不知可说不可说。”说完眼睛又看了看洪大掌柜,洪辅臣不耐烦地说:“有屎就拉,有屁就放,你这个酸倒牙的老东西。” 老军师嘬了嘬牙:“这一,擒贼要擒王,一下手就先将知府璔韫抓获。这二,要攻打府衙,必先控制府兵,这就要雨亭兄出力。这三,兵贵神速,洪帅率精兵二百,明晚行动。明日是阴历二十四,上半夜并无月光,适宜大队人马调动。所有进城人马左臂白条,以利夜战。”“这四,”张作霖补充道:“城门府衙守卫及各个巡兵由我安排撤岗,府门由我派人打开。城门待洪帅进城后关闭,只许进不许出,以免走漏消息官兵增援。这五,所获财产尽数回山,由恩公分配。这六···,”洪辅臣又不耐烦了,“还有七八没有?”张作霖笑一笑:“如此一举,雨亭无处可呆,我的人马还望恩公收纳。”洪辅臣大笑:“那还用说。”
两匹快马在大道上疾驰,英才的三河马已经开始出汗,可张作霖还在加鞭,足以感受到他的焦急和紧迫。进城后,离府衙老远张管带就下了马,只身跑向府衙后街,留下英才在原地等候。近两个时辰,东方放亮,张管带紧锁着眉头走来,叫英才:“快回营盘,通知开会。”
几员大将面部严肃地等候管带下令,军官们的佩刀不时碰着桌椅,发出砰砰的声音。张作霖下达军令:
一、今夜调三百人埋伏在府衙周围,汤玉麟负责后门,前门广场由我指挥,只等府衙一声炮响。左臂缠白即匪,战中勿混。知府会连夜调巡警枪队二百人化装进城,隐蔽在府衙内,待枪响后里应外合。
二、张作相带一百人,负责城门,枪声一响,紧闭四门,不得放走一个洪匪。
三、张景慧率马队二百,日落后出城,埋伏在西门护城河边,枪响后,听炮令行动,若半个时辰后再无炮响,即此仗艰难,火速进城增援。若再听两声响炮,马上奔袭黑山江家屯,抄他老家。注意,少杀人多受降。另外,日落之前营门紧闭,以防其耳目。 “还有什么问题?”张管带看着汤玉麟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洪,洪辅臣如何处理?”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他的下场,“唉,这是个豪杰,切莫让他受辱。”张作霖低着头,眼睛看着桌子上的地图轻声地说到。
大战在即,英才全副武装,把管带常用的套筒枪也擦得锃亮,提在手上,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战斗,他不停地擦着汗,寸步不离地跟着管带。 秋夜,九时左右。平日火把通明,巡丁频频的知府衙门,前后无人,黑陌冷清。衙门门前广场的大树,在晚风的摇动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偶而听到,更夫巡更时那“梆,梆,”的敲击声从远处传来。
就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洪辅臣的队伍就将府衙团团围住。洪大掌柜的大嗓门儿在喊:“张雨亭这小子还真行,门都打开了,綹子们!”他高喊一声:“先拿住璔韫的有重赏。”只听得“哗,哗”声,洪辅臣的队伍将松树火把纷纷点着,举着挤挤攘攘地拥进府衙。忽然一声炮响,紧跟着枪声响成一片,埋伏在府衙里的巡警,端着枪不停地射击,洪辅臣的人成排成排的倒下。本来冲在前面是拿刀的大刀队,后面跟着拿枪的马枪队。前面的队伍一乱,后面有枪也使不上,大家一起往外跑,可外面的火力更猛烈,巡防营的伏兵从四周的房顶上向下射击,而洪辅臣则指挥土匪掩卧在马匹后还击。攻击府衙后门的土匪听到前面的枪声,转身往前面撤,又被埋伏在后面的汤玉麟打了个落花流水。包围圈在火光照耀下越来越小,一些骑匪冲出府衙的包围圈,也被四个城门上的守军打的非死即伤。土匪死的人越来越多,张管带将辫子盘在脖子上,举着枪,率领士兵冲到广场上,不到一个时辰,洪匪们已经无力抵抗。张管带急忙命令英才放炮,英才拿着手铳,对着天上咣,咣两响。就在这放炮的时候,英才发现树上有人,说时迟那时快,他看见有东西向管带抛来,英才一闪身,用膀子将张管带推开,那个暗器从他左肩飞过,只打得刀柄嗡嗡直响,英才随即唰唰唰,甩出三个飞镖,只听咕咚一声,一个人从树上重重地摔了下来,落下来的人正是洪辅臣。你说这英才的飞镖,打的也真是地方,一镖刺中咽喉,另两镖正入双眼。洪辅臣嘴里咕咕直冒血,一会儿就没气了。张作霖站在旁边看了看,念叨着:“妈拉个巴子,这也好,恩公哪,你这也就是善终了。”
清晨,张景慧的队伍也得胜回营,有二百余人马投诚,还有大量的物资,从此,辽西就再也没有洪家帮了。张管带命营兵仔细搜查漏网之匪,特嘱英才不得放过那个老军师。
上午,新民知府升堂,璔韫虽然一夜未眠,却也毫不疲倦,经过清点:共消灭匪徒二百一十人,擒匪二十人,投诚二百人,捣毁匪巢一处,收缴物资少量,匪首洪辅臣已被处死,其余匪众散去。巡防营伤十人,巡警队伤五人亡九人。城中百姓虽受惊扰,但无人员及家财之损。
知府先大大地夸奖了张作霖管带和他的府兵,着即上报将军府,申请褒奖。又当堂敲定:“投诚二百余人纳入巡防营之编,今后由府银增拨,所缴缁重武器免报自用,将军府增援的二百名巡警枪队,统一由巡防营管带张作霖辖制”。
璔知府对洪辅臣真是恨到骨头里去了,他命将其头斩下,挂在城门上示众。张作霖再三求情,留其全尸,最后给知府跪下,求璔韫开恩。璔知府感其义气,虽然极不情愿,却也勉强同意将尸体交于张管带,埋于营中。但对其余抓获之匪,一律问斩。
英才按管带的吩咐又带队挨门挨户地搜了一遍,还真有收获,抓回了那个老军师和他的侄子。
张作霖命人将府兵衣服给这两人换上,然后将这二人拖到营门之外,在众人的围观下,把他们斩首了。
下午,英才一踏进管带的屋门,看到张作霖正和张作相在议论昨夜的战斗,那爽朗的笑声,颇露出了几分得意。这时两人抬起头,一下子愣住了,他们都指着英才的肩头,把英才搞得莫明其妙。英才转头一看,登时也吓了一跳,原来他左肩上斜背大刀把端的圆环里,卡着一个硕大的飞刺,将近一尺长,那锋利的刃口,闪着瘮人的光芒。这就是昨晚洪辅臣甩向张作霖的暗器,可见洪辅臣的武功,也是非常地了得!“这人身高马大,用的暗器也和别人不一样。”英才自我解嘲的说,他还真为刚才的惊慌有点不好意思呢。张作霖拿着飞刺在胸前比划着,随后把暗器交给英才让他好好保管,随口说道:“此一切皆为天意啊。”
张管带择日将洪辅臣厚葬于营后山坡,那天,先请和尚做了法事,然后他率领着几个帮带跪在洪辅臣坟前,三拜九叩。又亲自在坟边栽了几棵松树,几个人沉默良久,方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城中百姓围观的很多,熙熙攘攘的就像赶集一样。
灭了洪辅臣,别说辽西,就是整个奉天省也震动了。这璔知府更是逢人即说,遇僚即讲。在上报将军府的公文里,璔韫是这样赞扬的:“张作霖管带,战场上做战勇敢,平日里奋勉从公,向善之心安然。”其率部众“所向披靡,纪律严明。” 后来连朝廷里都有耳闻,兵部发文斥责天津某管带:“若像奉天新民府巡防营管带张作霖,骁勇殺敌,以一当十,尔等何以败夷!”
这些日子,英才跟着管带忙里忙外的跑着,征用民房,扩充营区,增加装备,安排食宿。这人员翻了番,事情当然多了。
张作霖将部队编为三个营,操练和营盘由汤玉麟负责,营库专由张景慧掌握,其余每人分管一营人马。虽然官未升,可实力上却比统带(团长)还强。 一日,璔知府受邀赴锦州府约事,张管带率二十人便衣随行。下午作霖带英才到街头闲逛,虽然深秋农忙,可城中闲人也摩肩擦踵。见一茶馆人声嘈杂,张管带喜欢热闹,也坐将进去。有一个说莲花落的,哪竹板打的振天响,喝茶的隔一回儿就叫起好来。英才耳尖,听到讲的是洪大掌柜,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张作霖,“管带你听。” 就听到:“说起那洪辅臣哪,辽西天就阴哪,他把那脚一跺呀,这地就震三震哪。” 这连说带唱还真吸引人。从洪大掌柜滥杀京官,官府拿人,知府与张官人争执,张官人不愿进剿有恩之人,飞骑连送急书三封,洪不仅不听,反而攻打新民府,折戟府前。到张官人跪求全尸,怒斩射殺恩公之营兵,厚葬恩公,义字当头等等。英才听得兴致正高,管带示意他结茶钱。英才顺便向莲花落的帽子里扔了几个大子,他们很快就隐身于那黄昏的人群之中。
小狗理论
日本和俄国在东北的战争越打越激烈,朝庭要求东北官员保持中立。坊间都传,是光绪皇帝下旨:“因交战双方皆为我友好邻邦,特命我朝官员保持中立。”英才闲暇之时,请教张管带:“管带希望谁胜谁负?” 张作霖说:“妈了个巴子,两只饿狼跑到别人家里掐架,你说我想谁赢?不过,我们现在是小狗子,乳毛未退的小狗子,没有爪子只长着乳牙的小狗子。这狼过来舔你,咱还得往前靠靠,说不定还有奶吃,可你要是躲,它就会把你吃了。” 英才看得出,张作霖说的很认真,这完全是心里话。
最近,新民府突然出现一些陌生的人在街头闲逛。偶而,俄国人的骑兵也会忽啸而过。这辽西的老百姓虽然还没有受到战争的涂炭,可这危险的临近,已经使人们感到有些惊慌。
作者简介 :赫连佳新,笔名秋叶。是中国北方有影响的作家和诗人。他在文学作品中曾以佳新、小成、赫连、秋叶署名。赫连佳新是中共党员,满族,共和国同龄人。研究生学历,高级工程师。生于东北,成长于内蒙古,曾经在经济领域工作多年。他作品主要以文学著作和诗词为两个方向。文学作品突出的有超长篇历史小说《关东秋叶》(已出版一、二、三部,四、五尚在创作之中。整个小说为五部,四百五十万字。) 赫连佳新先生的文学作品坚持对历史的尊重,突出爱国主义,着眼于普通人的真善美,在文学作品中注重对科学知识的传播。他的小说涵盖三个阶段,即历史、现在和未来。《关东秋叶》(1887年-1939年),是一部超长篇历史小说,是描写东北人民,在“九一八”以后,自发组织的“义勇军”,进行抗日的故事。《叶赫食府》是表现现代社会普通老百姓的故事,小说努力表现中国老百姓,那些社会底层小人物生活中的遭遇,和他们内心的纯真善良的品质。而三十万字的小说《翡翠公主》,是作者进行的新的尝试,介乎于历史和现在的穿越爱情故事。赫连佳新先生近期开始构思《科幻奇案系列小说》,现在已经由中国文联出版社,重点推出了《电脑骑士》、《幽灵球队》两本小说集,而后面更加精彩的《贝湖魅影》和其他的故事也在创作中……。这个奇案系列,是描写世界科技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离奇案件,以及社会对向未来发展,产生一些令人担忧科技事件的科幻小说。在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方向,他以秋叶署名的诗词,已经深入人心。近几年诗人的诗作已经多达几千首,他的诗歌细腻优美朗朗上口,为很多的诗友所爱。诗人秋叶(赫连佳新)特别对古词偏爱,他的百花词是很多诗友的最爱,诗句优美,不拘泥于格式。而他的散文诗则偏于叙事,把对祖国、家乡、人民的热爱,表达得淋漓至尽。《关东秋叶》一二三部,经内蒙古广播电视台制作,已经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广播小说形式,广播小说已经在中央电台《作家栏目》播出,在各省的广播电台和新媒体都已经和正在播出,反响极为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