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我们来了

零星雨诗歌20首

‖家有大雪，我才嫁给你

没有蓝墙、青瓦的特色小楼，没有显赫的

家世。倒是家徒四壁

兄弟众多。我初到，柴门半开

也不见犬吠。几只觅食的公鸡

正悠然下南山。我以为他们

乃陶公转世，一味潜水：是借了上上上世的修行

和祖上的庇护，才如此美哉！乐哉！

此时，数十只喜鹊，被我惊扰

“呼啦”一下飞上高高的树梢

我转过身来，慌忙地对他说：

寻君而来，不为荣华

不为潘安之貌，更无关你八斗才高

只因为，你家乡：山任清，水任秀

冬天有大雪

‖竹篮打水

一大清早。挎上我的小竹篮子，以“砍猪草”的名义，

离家而去。心说：我要自由

去田野撒欢、疯跑吧：青草也会颤动

露水会眨着清澈的眼睛

可是，最终我也没能拥有一只自家的小竹篮

每每想起

哀怨、叹惋，直至中年。其实

每天每时，我都在

拍打东去的流水，与之纠缠

它们流速之快

让你鞭长莫及，望洋兴叹。之后

我低头

服罪，为那些消失的人、事物和光阴

其实，我明白

终其一生，你我都在竹篮打水

‖醉春风

一只、两只、三只……

那些绸质的小酒杯，仿佛一夜之间

突然开在了玉兰树上

我怀疑,它们是蚂蚁变的

这样想时，脑海里，突然闪过“蚂蚁上树”

的镜头

痴痴望着，这轮回路上的顿点

这些一醉再醉的小仙女

我的爱慕，突生

惶惑之心

‖如果，如果

如果，开窍的再早一些

自己再聪明些，或许，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如果，年轻时，身形再高些

长相俏丽些，那么幸运之神

或许会像鲜艳的翎羽一样，径自

开在你的头上

如果，几度荒芜的路途，能听到“嘚嘚”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得遇贵人

指点迷津，那么

就不会，像野草一样，任由自生自灭

执拗不悟，一条道走到黑

还有

如果，早年能遇见你

那么，在他乡的山头

或许会开出别样的玫瑰

‖秋天，一只扇动翅膀的大鸟在飞

神，把天移了

天高云阔

时间仿佛慢了

路上的人

依旧风风火火

田野翁郁，果子们早已

爬上枝头

微笑欢歌

当你走过，风轻轻划过你的脸颊

那么舒爽

隐约，一只大鸟正扇动翅膀

飞过

‖在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上

时光有窄门，刚好容下肉身

人有悲喜、衰老和皱纹

在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上

城乡星罗棋布

有人隐身田园，饮露自足

有人觊觎天下：

放枪、放火，躲猫猫，还会

借刀杀人

‖银杏叶:我只是借了初冬略陡的山风，打了个舒缓的滑梯

终于飘落

你看我，漂亮的

扇形羽毛，借了初冬略陡山风，

打了个舒缓的滑梯

终于，可以长长舒口气了

再没有，比这更宽大、更厚实的草绿色床垫了

舒服啊

无需扭捏

无需警戒

无需看别人脸色

春天的花，我见过了

春雨的朦胧，我聆听过了

秋的辽阔、红果，低头不语

被压弯脊背的谷穗，都曾

与我近水楼台

喜鹊曾飞临我的阁楼

乌鸦曾舞动黑色的旋风

没什么大不了的

猫头鹰，也就那么两下子

它只能借助月黑风高之夜

传递冰冷的纸条

都过去了

我可以青绿，可以黄绿

可以着漂亮柠檬黄的连衣裙

但，无论时光如何穿越，我还是我

身型玲珑

不改初衷

‖那些银杏家族的女孩睡了

全都落了

诺大的银杏树林，竟脱得一丝不挂

那些闪着华丽光泽的

殿宇

那些出身名门

在夏日浓荫里，摇着精致小扇子的

银杏女孩

口中吐秀：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当冬天到来的时候

她们华丽转身，化身黄蝴蝶

“唰”——

跳伞而下

天寒地冻，她们整理衣裙

贴近地皮，相互取暖，相拥而眠

谛听春天

‖马铃薯

在春天

她是父亲眼里

唯一

招人待见的闺女

绿莹莹的枝叶

开无邪的小白花

在菜园

专注锄草的父亲

手势温和

小心翼翼

它是唯一

未遭父亲

打骂过的

最小的女儿

‖土豆兄弟

土豆，别名马铃薯

这名字太洋气了

我所认识的

只有土豆兄弟

兄弟众多的他们

土里生

土里长

在吃不饱的年代

正长身体的他们，为了半块馍、一点儿零食

泥里、水里

你争我抢

互不相让

你可能会说

黑乎乎的土蛋蛋，难看死了

可是

在我眼里

他们是土里的金娃娃

隐居地下的星星

总有一天，他们会挣脱藩篱

揭竿而起

改头换面

令人瞠目

哪怕粉身碎骨

2019年1月21日星期一

‖陀螺

它试图停下来。

可是，世相莫辨

有点晕

它是一只漂亮的陀螺

茫然四顾，与它年龄相仿的，小陀螺

年龄稍长的，中不溜的陀螺

年龄更大的

几乎无一例外，正煽动着

并不丰腴的羽毛

它们踉跄着、攀爬着、

旋转着

你总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在空中

在地上

在乡村

在城市

或抿住嘴唇，隐忍着

或大口喘气

大汗淋漓，不自量力

红陀螺，绿陀螺，黄陀螺

紫陀螺……你这七色光下的

陀螺王国

它们各揣心事

欲罢不能

最后，我拉住一只小陀螺

请它停下来

∣暗香

按下

风声、流水、野草、鸟鸣

和斑驳的侧影。你忽然勒住缰绳

之后

手臂摆动

去了，都去了

世事多变。有些已经来不及

比如，爱情，比如约定

比如，西厢侧影

那个小名莹莹的女孩，早已

嫁做人妇。夫君

零星雨，女，本名陆素妍，医务工作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诗发《诗选刊》《绿风》《扬子江诗刊》《海燕》《当代人》《山东诗人》《关雎爱情诗刊》等。入选多个诗歌选本。出版诗集《另一种色彩》，合集《十面倾城》。偶有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