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饭屋
西营 刘军
在某个寒冷的寂寞的夜晚,脑海里常常会浮现一些模糊而又清晰的印记,它们在我的记忆深处不断的模糊而最终又清晰,如同一只圆葱被一层层的剥开,鲜嫩清晰的模样越来越显眼,越来越清晰。

那是许多关于过去的记忆。
从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三间西屋被分给了父亲,父亲便在三间西屋的旁边盖起了五间砖瓦的北房,奥,不是,是两间,有三间是后来盖成的。一家人拥挤在20多平方的屋子里,局促狭小,不要说是做饭,单是几张床就摆满了,再加上那一张八仙桌,屋内便再也插不上脚了,于是一家人最主要的问题--吃喝的阵地便转移到西屋了。
三间西屋,被父亲隔成了三个房间,最南边的处在下首,被父亲当作了羊圈,中间一间堆放杂物,最北边一间被隔成了饭屋。印象里,饭屋的一角是大锅台,石头、泥巴、砖头砌成的灶台,十二印的大锅架在灶台上,旁边还有一风箱。每天早上,母亲便早早得起来做饭,玉米粥是最常见的饭食,大锅里添上水,玉米秸、黄草秆、树叶、树枝,燃料随着季节的不同而变化,玉米粉和稀,下锅煮开,一锅黄澄澄热乎乎的饭做好了,配上几根自家腌的疙瘩咸菜,玉米面锅贴,是一家人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吃食。早饭时间不一而定,有时早有时晚,但是从来都不会耽误我和弟弟上学,一家人围在大锅台边,围着热乎乎的锅台,一顿狼吞虎咽,味道的鲜美肯定没有今天的感觉,可是填饱肚子的充实感却一直留在记忆里。

如若是冬天,一家人都喜欢围着锅台吃饭,说话,若是夏天,母亲便会把饭盛在盆儿里,到院子里去吃。待我稍微懂事能干活的时候,母亲便会在一旁让我拉风箱,刚开始的我挺高兴,觉得很好玩,可是一坐在灶台墩上,才知道其中的难处,一下子慌了手脚,光是添柴火就让人手忙脚乱,跟不用说和风箱的配合了,灶膛里的火一会儿大,一会小,母亲这时往往会嗔怪我,嘴里一边说着什么,同时伸出手交给我,先添好柴,看着火苗的大小,时而紧时而慢的拉着风箱,看母亲的样子,不像是在拉风箱,倒像是在演奏音乐,拉一把二胡或者是小提琴了。如是几次下来,我也渐渐的熟悉了风箱的使用,母亲脸上露出一丝喜悦,每次家里来人,便会向别人夸奖我,让我很是高兴。

待我熟练的拉风箱之后,母亲做饭便轻松可许多。每次放学回家,母亲在我写完作业之后,便会让我帮着做饭,我的主要职责就是拉风箱,贴饼子、玉米糊、熬饭,偶尔用大锅炖个白菜,一家人的饭食吃的津津有味。说到吃食,我记忆犹新的是蒸鸡蛋羹,每次贴玉米饼子,母亲总会正上一海碗鸡蛋羹,两个鸡蛋打在碗里,加入清水,搅拌均匀,撒上盐,在玉米饼子快熟的时候,翻进锅里一起蒸,饭桌上,就着玉米饼子,用勺舀起撒了香油和葱花的鸡蛋羹,汤汤水水从喉咙里入肚,那畅快的感觉到现在我记的:玉米饼的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滑嫩、惬意与温润,那时的我疑心这也许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了。
大锅台的用处很多,但也少不了泥巴炉子的帮衬。尤其是一场大雨过后,破败的草屋经不起狂风暴雨的蹂躏,坍塌了。父亲便从北坡的土场担来一种粘性很强的土,糊了一个泥巴炉子。炉子还未干,便架上了锅,做起了饭,果木、荆条剁成40公分长的短枝,被填进炉膛里,饭熟了,炉子也干了。自此我便和泥巴炉子结了缘,每天守着它烧水、做。不,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剁柴火。父亲修建果树的树枝、母亲上山带回的荆棵,路边的枯木,冬天里母亲上山砍回的知名的不知名的野树,都要被剁长一截截的短枝。大部分情况下,干这个活的是父亲和母亲,一般不让我干,可有时候我觉得好奇,便让父亲教我,父亲一开始不肯教,怕出危险,那大铁砍刀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脱手或者砍到手上,事可就大了。可经不住我的缠磨,便手把手的教起了我,我也觉得好玩,细枝的一下就剁开了,看着剁开的摆放整齐的柴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粗树枝的就没那么容易了,砍刀一下剁不开不说,虎口还被震得发麻发酸,那滋味这不好受,但是这活是自己抢着干的,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说不干,便硬着头皮把柴火剁完。柴火是剁完了,可是手上的血泡也就出来了,父亲看着黑红的血泡,有些心疼,可是嘴上却说着没事时间长了就好了的话。到了晚上,左手虎口疼的睡不着,右手上血泡疼的难受,过了好几天,血泡慢慢消下去,结痂后成了硬硬的茧子。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父亲每次抚摸我的脸庞时总会给我一种粗糙的感觉。

晴天里,生火做饭到没什么困难,可是一到阴雨天,生炉子做饭就没那么简单了。若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不算什么,在雨中生火做饭倒也有一番情趣,可如果是中雨或者是大雨,那滋味就不一样了。临时在墙上楔进两根木棍,在上面搭上一块塑料布算是一个雨棚,人蜷缩在下面,添火做饭,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任雨水侵袭,当母亲把饭端进屋子里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了,饭菜的味道也同以往不同了,除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仿佛还有雨水在嘴里嘀嗒嘀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