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献给奋战在卫生防疫战线的白衣战士:
山玫瑰(长篇小说 第十一章)
刘云贵

第十一章 情断“天河”
雨渐渐停了下来,郑志收起雨伞,站到马路对面的沟渠上登高远望。
马路上的行人中,一把花雨伞在郑志面前收了起来,一头弯曲蓬松的秀发、一张白皙柔嫩的俏脸、一双欲笑还嗔的美目,映入郑志的眼帘,那个红嘟嘟的小嘴巴正在往外吐露着动听的普通话:“哎!哎哎!怎么啦!怎么啦!不认识俺啦?”
郑志打个激灵,睁大眼睛看着。不是柳秀玉那娇小的身影,是窈窕俏丽的欧阳晓惠,那个自己日思夜想又感到遥不可及的小才女,欧阳晓惠真的来了。
夏荷花、董雪梅和欧阳晓惠挺熟,见她来了,跑到门外和她握手亲热着。
“哟!晓惠来啦!好长时间没见你啦!”
“欧阳,听说你复习功课想考大学,是真的吗?今年真的要恢复高考啦?”
“晓惠,你今天来是‘拿药’还是‘看病’啊?”
欧阳晓惠瞧着夏荷花和董雪梅,莞尔一笑道:“俺今天来一不拿药二不看病,俺来找郑志有事儿!”夏荷花和董雪梅听了一愣,欧阳晓惠今天这是怎么啦?说话这么爽快利落,口无遮掩,是不是要公开她和郑志之间的“秘密”啦?
“怎么啦?二位大司药,俺不拿药看病就不能到卫生院来啦?”晓慧拉着两位姑娘的手儿笑问道。
“能来能来!俺要说不让你来,你的那位还不把俺给吃了啊!”夏荷花眨巴着眼睛瞅着郑志说道。
“嘻嘻!你们都说他是头犟驴,驴吃草,怎么会吃你呢?”晓慧打趣道。
“晓慧,他不会吃人,弄不好他会踢人的,你可防备着点儿。”夏荷花不知是提醒欧阳晓惠,还是心有妒忌,撇着那张薄薄的红红的翘嘴唇说道。
“放心吧,荷花,俺是属猴的,跑得快,他踢不到俺。”晓慧见郑志走过来,向夏荷花摆摆手,便紧跟着他到防疫办公室去了。
晓惠今天显得很兴奋,一进屋就打开了话匣子:“郑志,你那天是怎么啦?走路不看道,慌慌张张跟丢了魂似的。回到家,妈妈就问我:‘那个小青年是谁?你们是啥关系?’我一不做二不休,竹筒子倒豆子都直说了,我说我们是好朋友,差点没把妈妈气晕过去!后来听我细说了你的情况,还把你写的稿件给她看,妈妈看了你写的文章表态了:‘只要他考上大学,就同意你们交往。’郑志,你听到了没?妈妈她原则上同意咱们交往啦!”
郑志听了晓慧她妈妈“原则上同意”这五个字,真有点儿不寒而栗。眼前这位秀外慧中的“咏絮之才”,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晓慧却在,但被她妈妈拦在门外,郑志怅然!茫然!
欧阳晓惠还沉浸在幸福里,她又笑语盈盈地对郑志说道:“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调到县广播站去了,以后就不用请假复习功课了,下班后在家让俺妈辅导就行了。昨天俺到公社广播站来办手续,谁知人不留人天留人,老天爷一场喜雨把俺给留下了,留下俺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欧阳晓惠的两个“好消息”,犹如一盆冰水让郑志从头凉到脚后跟。这哪儿是什么好消息?简直就是一纸判决书,宣判他和欧阳晓惠彻底无望。
考大学!这对于学业无成的郑志来说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想,一个虚无的泡影,无法实现!欧阳晓惠她妈妈的这个先决条件犹如王母娘娘用金簪划出的一道天河,将他和晓惠分隔两边,天河茫茫,鹊桥难架,何以逾越?
欧阳晓惠又调到县广播站去了,以后见她一面都成了奢望,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同心而离居,忧作以终老?
“郑志,你怎么不高兴啊?”晓惠今天还是穿着那件人造棉青色碎花小褂,一条银灰色长裤,显得优雅大方。见郑志黯然神伤地坐在椅子上,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这几天复习功课把你累坏了吧?”听到晓慧的问话,郑志心里一怔,赶紧掉转话头问道。
“不累!学习态度决定你的学习成绩,再难再苦的功课,只要你愿学,就变得简单容易起来,书海无涯,一苇可航,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苦中有乐,其乐融融!”听欧阳晓惠的话音儿,她信心满满,大学通知书触手可及。
“学习有了兴趣,这做题背课文的就有滋有味,就成了一种享受,一种快乐。你要是把学习看成是一种负担、一种累赘,那可麻烦了,怎么学你都会感到枯燥无味的。郑志,用学到的东西充实自己,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见郑志情绪不高,欧阳晓惠倾心倾意地劝慰道。
郑志突然想到柳秀玉今天要来,这个可爱的邻家小妹来了,她俩碰在一起怎么办?怎么给欧阳晓惠介绍?怎么给欧阳晓惠解释?又怎么给柳秀玉说啊?想到这儿,他左顾右盼,心神不宁起来。
“郑志,这几天你复习的功课怎么样了?复习多少了?有啥不明白的问题,俺给你讲讲。”晓惠说着坐到郑志面前,拿过黄书包,掏出里面的课本和本子,就像老师突击检查学生作业似的。
“我……我这几天参加疟疾检查去了,还……还没顾上看书呢。”郑志见欧阳晓惠拿着本子翻看,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郑志,你……你……,这些天你一点都没有学啊?”晓惠翻开本子,见上面光秃秃的连一个字儿也没有,眉头紧皱,嗔道。
“俺……俺不是一点没学,俺俺俺是一点都不会,一点都不懂!”郑志无言以对,窘态巴巴地回答。
“不会不会不会!你就知道说不会,俺问你复习了没有?你连课本都没有翻一下,看都没有看,怎么就知道不会呢?”晓惠真的生气了,拍打着书本问道。
见晓慧生气的样子,郑志心疼了。心想欧阳晓惠把自己复习的课本给了我,把自己使用的钢笔本子给了我,把自己背着的黄书包给了我,她为的是什么呀?为的是让你复习功课考上大学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呀!为的是在爱情之路上扫清障碍跨越“天河”呀!我没有复习功课,辜负她的一片痴心啊!
想到这儿,郑志便细声解释道:“晓惠你知道吗?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戴上红袖章,罢课闹革命,给老师写大字报,老师不敢教,学生不愿学。上的是敬祝课,学军课,学农课,阶级斗争课,学得是“老三篇”、‘最高指示’。就这些也没有学完,后来学校就停课了。十几岁就回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参加了村里的青年突击队,‘战山河’,‘学大寨’,填坑挖河修坝,后来又被推荐上了高中。上高中时提倡开门办学,学黄帅反潮流,学张铁生交白卷,整天介学工学农搞军训。我名义上是高中毕业,可24个英语字母都不会背,这些数学物理代数几何英语单词什么的,俺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毕业五六年了,啥都不会,你……你叫俺从何复习呢?!”郑志越说越激动,说得面红耳赤,额头上青筋暴流的。
欧阳晓惠听郑志讲述上学的经历,见他激动生气的样子,心软了,她小心同情地问道:“那……那你没有复习功课,怎么考大学呢?”
“考大学?还考谁家的大学啊?干一辈子防疫员呗!”郑志呆呆地望着墙上的图表,怅然无奈地说道。
欧阳晓惠听了默默无语地坐在床沿上,孤寂失落地盯着黄书包发呆。两人冷坐了一会儿,郑志开口问道:“你准备考什么大学啊?”
“妈妈喜欢文学,她想让俺考文科,将来当个作家什么的。”晓慧悄声答道。
“俺问你准备考什么大学,管你妈什么事儿?作家是写出来的,又不是考出来的,更不是想当就当的,高尔基只上过两年学,他的书传遍全世界,没有上过大学,不一样当作家吗!”郑志听到晓慧说妈妈两个字儿就心烦,抢白着面前这个才貌俱佳的小才女。
“郑志,你说俺考什么大学好啊?”晓慧好像并不在意郑志的态度,还是含情脉脉盯着他问道。
“播音专业最适合你。”
“可妈妈不同意,她年轻的时候爱写爱画的,梦想当作家当诗人,不愿意让俺当播音员。”
“你妈妈的理想应该让她自己去实现,干嘛要强加到你身上!你要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俺当然喜欢播音啦!一看到麦克风俺就嗓子发痒!”
“那你就报考自己喜欢的专业!”
“行!郑志,俺听你的!”
“干嘛听我的,脑袋长在自己脖子上,你要听你自己的!”
“郑志,俺就愿意听你的,你说话虽然有点火药味儿,但都是真话,都是实在话。”
“哼!爱说实话,脾气犟,落了个犟驴的美称!”郑志自怨自嘲道。
“嘻嘻!郑志,俺觉得‘犟驴’是褒义词呢,驴不犟,那还叫驴吗?”小才女似乎从刚才的阴影里走出来,她瞅着郑志笑谑道。
“晓惠,甭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两岁呢,叫俺‘哥’!”
“俺才不叫你‘哥’呢!俺没哥没弟没姐没妹,是个独生女儿!郑志,你兄妹几个啊?”
“我兄妹一大群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是你好啊,妈妈的独生女儿,妈妈说啥听啥。”
“郑志,你说啥呢?妈妈说对了听,说错了不听。”
“嘿嘿!晓慧,有进步!”
“嘻嘻!郑志,俺进步了,还不是你教唆的呀?”
“你是个小才女,俺拙口笨舌的,哪能教唆得了你呀?”
“你才是大才子呢,郑志,说真的,你要好好复习,考大学还是有希望的。”
“晓慧,说心里话,做梦我都想上大学,做梦都在学校的课堂里。可是咱们翠河公社就我一个防疫员,整天介忙得团团转,哪里有时间学习,哪里有心思学习。你让我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复习功课考大学,我……做不到!”
“郑志,不上大学,那你也不能忘了学习啊,条条大道通北京,几番汗水几番收获。”
“晓慧,你放心吧,我来世上走一遭也不能白来,就是要干点事情,圆自己一个梦想。”
“郑志,你要圆什么梦啊?”
“天还没有黑呢,现在的梦也是白日梦!”
“郑志,你说话可够幽默的,白日梦也是梦,你说你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晓慧,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上完大学干什么呀?”
“哼!你不给俺说,俺也不给你说!”
“你不说俺也知道,你就想当个播音员,像李娟和赵忠祥那样,当个中央台的节目主持人,对不对?”
“才不是呢?播音员那是工作,俺还有一个最大的梦想呢!”
“是什么?”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也知道,写诗,当‘泰戈尔’,当‘徐志摩’,当一名名贯中西的大诗人。”
“嘻嘻!你不是也喜欢徐志摩的诗吗?”
……
两个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心有灵犀,越聊越投机,墙上的挂钟“当当当” 的敲了十二下,欧阳晓惠还是兴致勃勃地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志心里记挂着柳秀玉,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二点钟了,到了中午开饭时间,她可能不会来了吧?
郑志忐忑不安地走出防疫办公室,来到马路上遥望,路上行人稀少,根本看不到柳秀玉的身影,谢天谢地!她今天不来了吧?
职工们围在伙房门前打饭,见到郑志,大伙儿叽叽喳喳胡乱说个不停:“郑志,欧阳晓惠走了没?”
“小郑,你不留晓惠吃饭哪?”
“听说欧阳晓惠调到县城去了,是真的吗?
“哎!今天是星期五,怎么不见小玉来啊?”
“郑志啊!别挑花眼喽!”
“这小子真有艳福,一下逮住两个,都长得跟花似的。”
“老大,别、别忘了打、打桩占住,别、别再让欧阳晓惠跑啦!”
郑志头也不抬地跑回防疫办公室,欧阳晓惠瞅着郑志俏脸含笑地问道:“郑志,晌午了,你不留俺吃饭啊?这可是俺在翠河公社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郑志笑道:“嘿嘿!管饭管饭!当然管饭喽!俺还欠你玫瑰花蜜水的情呢!”
欧阳晓惠撇着小嘴嗔道:“郑志,小气鬼,铁公鸡,你不是真心实意管俺饭,俺走哩!”说着起身欲走的样子。
“管饭管饭!真心实意管你饭行不行?伙房里今天做的油炸鲫鱼,你喜欢吃吗?”郑志看着晓惠欲笑还嗔的样子,烦恼忧伤一股脑儿抛到脑后,心脏“怦怦”乱跳。
“俺不喜欢吃油炸的东西,妈妈说吃那些东西容易患癌症,饮食要‘多蒸煮少煎炸’。郑志,你要真心实意管俺饭,你听俺的行不?”欧阳晓惠见文件橱旁放着个煤油炉子和面板,郑志经常下村送药,赶不上伙房开饭时间,自己胡乱做点吃的,应急备用的。
“行!你说吧!”
“你到伙房里弄点面粉来,咱俩擀面条吃。”
“我不会擀面条。”
“俺会,你去弄面吧。”
“那好办,俺到伙房弄面粉。”
郑志到伙房里称了一斤面粉,又拿了棵大葱回来,晓惠洗洗手,把面倒进面盆里,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和好了,一双灵巧的小手捻着擀面杖,几下就把面团擀得薄薄的,折叠起来,拿刀“嘎嘎嘎”切好,掂起来抖擞了几下,放到面板上。
嚯!欧阳晓惠的手艺真是了得,不到五分钟,面条摆在案板上,根根面条,平整顺滑,宽如韭叶,毫厘不差,郑志在一旁都看呆了。
“郑志,咱们做炝锅面条吃,好吗?”晓惠说着,俨然家庭主妇般的收拾起来。
“好!隔壁有卖豆腐的,俺去买,你在翠河公社最后的午餐,总不能光让你吃面条吧!”郑志说着,拿起搪瓷大碗买豆腐去了。
面条做好了,豆腐也买回来了,欧阳晓惠手巧得很,又随形辅料的弄了个小葱拌豆腐。
郑志昨天刚刚买了两个青花瓷碗,是准备柳秀玉来用的,这下派上了用场,两碗香喷喷的炝锅面条端到桌子上,搪瓷大碗盛着小葱拌豆腐,放在两人中间。

欧阳晓惠和郑志坐在桌前,刚要举箸吃饭,门外传来脚步声,随着一声:“哥!可累死俺啦!”的叫声,房门推开了,柳秀玉满身是泥的站在门口,郑志怔了,欧阳晓惠愣了……
柳秀玉不认识欧阳晓惠,她懵懵懂懂听王姐说过,翠河公社广播站有个漂亮女孩和郑志走得挺近乎,她还不相信,今日得见,真是开了眼界:只见她也瞪着一双欲笑还嗔的美眸看着自己,秀发飘飘,脸蛋白皙,中等身材,亭亭玉立,身穿一件人造棉青色碎花小褂,一条银灰色长裤 ,显得时尚大方又优雅靓丽,真是一位俊俏的小女子,怪不得郑志和她走得这么近乎呢!
欧阳晓惠见突然闯进一个小姑娘,只见她钴蓝色的工作服上满是黄泥,身材娇小,娇喘吁吁,张口喊“哥”,还以为真是郑志老家的妹妹来了呢。连忙起身让座:“哦,你是郑志的小妹吧?来!一块儿吃饭吧!”
柳秀玉见欧阳晓惠像个女主人似的招呼自己,终于相信王姐说得那些闲话都是事实,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叫了近二十年“哥”的郑志,她今天历尽千辛万苦来约会的如意郎君,竟然是一个现代版的陈世美!
柳秀玉顿时气得嘴唇颤抖,脸色煞白,两颗晶莹的泪珠儿从满是汗水的脸颊上滚落下来,她抬起双手,紧紧抓住郑志胸前的衣服,蛾眉倒竖 ,杏眼圆睁,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你!你是陈世美!陈世美!陈世美!”双手握拳,雨点般地打在郑志身上。
郑志看到柳秀玉浑身的泥浆,想象的出,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是怎样在泥泞中挣扎着走到这里,他俯下身子,任凭她捶打着,发泄着,一声不吭。
欧阳晓惠终于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摇着头,气得柳眉惊颤,凤眼带怒,眼泪扑簌簌地顺着白皙脸颊滚落下来。
柳秀玉声嘶力竭的叫喊变成嚎啕大哭,惊动了卫生院的职工们,大家纷纷拥到防疫科办公室门口,争先恐后地观看这幕 “二女争夫”的闹剧。
欧阳晓惠浑身颤抖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捂着脸跑出去,郑志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挤开人群跟了出来。
欧阳晓惠踉踉跄跄地跑出大门,顺着马路朝公社方向跑去,郑志跟在后面追赶着,呼喊着:“晓惠!等等!晓惠!等等!”
晓惠停了下来,扭转身,只见她玉容憔悴梨花带雨,双眸娇怒含嗔,小嘴颤抖着说道:“郑志!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晓惠,你听俺说?你听俺说?她、她是俺老家的邻家小妹,她、她今天是来找我玩的……,真的是来找我玩的……,我……我们就在一起玩玩,我……我和她一点事也没有,真的一点事儿也没有……”见晓惠憔悴伤心的样子,郑志痛心疾首,竭力地解释着,话出口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那样的虚伪,那样的不切实际。唉!自己竟然给心仪的女孩带来这么大的伤害,真是混蛋透顶到极点!
“俺不听你说!俺不听你说!你骗俺!你骗俺!你骗俺!”晓惠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双手捂着耳朵,凤眼怒睁地叫着,那声音变成了地地道道的“榆山话”。
“郑志!你有对象,为什么还天天来找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俺恨你!恨你恨你恨你!”欧阳晓惠扯着喉咙喊叫着,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郑志傻愣愣地站在马路中央,看着欧阳晓惠远远跑去,双手握拳,狠狠朝自己的脑门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