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脑
文/松涛
父亲临终时气喘吁吁的说了一句,多想再喝碗热乎乎的豆腐脑。

父亲退休回到了老家后,他养猪,养羊,养牛。别人舍弃了的地(那时因为种地除了交公粮外,村里还要三提五通,所以种地赔本)他种。在他眼里,一把柴草,一捧土都是好的。他常说现在日子好了,更不能忘掉那些苦日子的苦。
不过,省吃俭用的父亲,在喝豆腐脑上是绝不含糊。无论多忙,他每天早上都要骑自行车到镇上喝碗豆腐脑。

我们以为这是父亲的偏食,可是,在父亲轮住我家的那段时间里,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何爱喝豆腐脑。
他说很小的时候就卖过豆腐脑。
那是四几年的事。因为日子贫穷,家里人口又多,靠一亩山地是很难度日。奶奶在她娘家时,就会做豆腐和豆腐脑,所以奶奶就操办起一个豆腐房。
按我们当地的风俗,白天卖豆腐,晚上卖豆腐脑。
奶奶把做好的豆腐脑分成三份,挑着卖的是爷爷,抬着卖的是奶奶和大姑,提着小罐子卖的是父亲。

有一年的冬天父亲五岁。
雪下了一整天,傍晚时的北风如刀割一般。奶奶说,这种冷天是卖豆腐脑的好时候。
三路人马按日常叫卖路线消失在寒冷的夜色里……
卖豆腐脑了,热乎乎的豆腐脑……
叫卖声在冻僵了的村庄里忽高忽低。
夜越来越黑,越来越冷。父亲提着的豆腐脑快要卖完了,可是饥寒交迫的父亲冻的浑身哆嗦,他多想捧起罐子喝下最后一碗豆腐脑。
当村庄里的灯光渐息渐灭时,父亲终于卖掉最后一碗。

风吹透了他瘦小的身体,他感到冷,是那种钻心的冷。父亲背着换来的豆子,慢慢的想朝家的方向走。谁知,他两腿像冰棍,站在雪地上无法动弹。
等到爷爷奶奶找到他时,父亲已经冻的奄奄一息了。
爷爷把父亲背回家后,急忙燃起一堆火。
奶奶哭,大姑也哭……
还好,父亲慢慢有了气色。张嘴微微说了一声,我想喝碗豆腐脑。
苍天啊!冬天真的很冷很冷……
父亲走了。每每想起父亲讲的那段岁月和那碗豆腐脑,我泣不成声……
2020.02.05
本期责任编辑 北极星 诗茵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