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的习俗，出门的女子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我一直恪守成规。自母亲02年过世后，就有一种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感觉。
十八年，我们兄妹五人剩下四人，平日里杳无音讯，鲜有往来，大哥去了海拉尔，二弟去了陕北，三弟从液化气、家电到旅行社，也是暑来寒往，风霜雨雪，在他们的眼里，我跟一只侯鸟似的，不是南征北战就是东奔西跑，其实大家都在为一个根据地而战，没有营盘永远都是在流浪。
今年大年三十，已经有五年没回来过年的大弟打电话，说破一次例，邀请我们一家三口回去陪已是八十六岁高龄的老父亲过个年。于是携同爱人、女儿、带上年货，欣然前往。
一进门，大弟正给母亲的遗像磕头，长跪不起，涕泪交流，他不让我们打扰，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我知道让他长跪不起的是他对母亲的倾诉！除了对母亲的思念、未了的心愿、打拼路上的心酸，还有没地方能说的话。此刻这里是一个最好的港口，可以让他卸掉所有的盔甲和疲惫。
那一刻，才发现，我们在不知不觉的奔跑中，后背上都背上了重重的壳，壳上都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用来掩盖我们的软肋。此时的哭声才是他回归母亲怀抱的孤苦和清冷甚至他无助的脆弱。他渴望母亲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那里有他内心需要的那份温暖和力量。只有在母亲面前，我们才永远是孩子。母亲在的地方，才是我们安放灵魂的地方。
不知道他跪在那里诉说了多久，才从那个被母亲罩着的梦里又穿越时空回到现实。女儿不忍她舅舅太难过，就拿出她从单位回来时才买的新军棋，让舅舅不吝赐教，他们就开始对弈。女儿不谙棋事，自然不是二弟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好交枪投降。上战前，二弟就告诉青涩的新兵蛋子，他的外甥女，要懂棋路，先翻大本营跟前的棋子，学会保存有生力量，不能还没开战就让对手把你缴械了，那你还有革命的本钱吗？
一连三局，女儿都是节节败退，才知晓营地的作用，学会了进大本营，穿上盔甲，才明白首先要保护自己，才知道什么是江湖。二弟说下次回来给女儿教下象棋，即使让女儿几个棋仔，女儿也不是对手，因为那是他们熟悉的江湖，他们都有救生衣，游泳圈。而女儿还是一张白纸，旱鸭子一个，小清一枚，连防弹衣都没有，如何去打仗？如何冲锋陷阵？
又是五局过去，总算搬回两局，女儿拿着她的锐气和青春斗志，还是不服，她都记不清自己的棋是什么颜色了，还一路豪迈，还要高歌猛进，像极了当年初出茅庐的我们。
透过他们的棋盘，我看到最初的浮萍，慢慢变成睡莲，从满目的翠绿中开出醉人的花朵，最后慢慢在淤泥的深处缔结自己的莲藕，从没有根系、没有土壤、到深扎自己的根，建立自己的大本营，长出自己的果实，那便是这一生繁华的注释了。
这也是浮萍藏不住的秘密： “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楚丰华
2020..1.30
凌晨2：39
作者楚丰华原名楚凤琴，祖籍河南许昌人士，67年出生于铜川焦坪，大学学历，供职于市铝箔厂，现已退休居住在老区。作者自幼喜欢耕读于文字，曾有多篇文稿在数家编辑部发表。希望在更多的文苑结识更多的文友，以便相互交流、提高，把更好的作品分享给更多的读者。联系方式：15353213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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