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证（纪实微型小说）文/巴山君子兰
周末无事，金洲和三个老熟人在一家小茶馆打2元小麻将消遣。另外三个人：金洲的上家（左手边）是一个加工面条的个体老板，大家叫他“面粉儿”；金洲的下家（右手边）是个体服装小商人小兵，他俩是同村人；金洲的对家是个体青麻商贩李三毛。
另有几个人在旁边观战，坐在“面粉儿”身边的是谭仕友，金洲和他曾经一起共过事。现在见了面，爱开点儿玩笑，金洲喊他“大儿”，他喊金洲“老幺”；坐在李三毛旁边的是李锐，金洲和他是小学至初中的同学，他妈还是金洲的启蒙老师，他俩关系也不错。
他们打的是“定张”。现在的自动机器麻将，只有筒子、条子和万字三门牌，没有红中、白板、发财和东南西北等字，打去一门牌保留两门牌，和（ｈｕ）牌才有效；如果一门牌和牌，就是“清一色”，赢钱的赌额最高——8元。
所谓“定张”的打法，就是每个打牌人，自主决定留哪两门，不留哪一门。第一张打出去的牌是什么牌，就意味着他不留这门牌了，必须一直将这门牌打绝。不论如何，在未打绝这门牌的情况下，即使放大炮、杠上炮，也决不能打另外两门决定保留的牌，否则，就算犯规，要挨罚的。挨罚的大小，有先讲好的，有没讲的；既可以顶格罚8元，也可罚2元或4元，意思意思就行了。
在打到中途的一局的时候，金洲、小兵和“面粉儿”三人都不收条子，只有李三毛一个人收条子。大家都喊“糟了，糟了，三毛好做清一色！”
李三毛第一张牌打的是“九万”，第二张就打“四筒”了。
金洲惊呼：“三毛，你只有一张万字啊！你真要做清一色啊！”
李三毛没吱声。他一直连续打的几张牌都是筒子：四筒、七筒、八筒三张。
一会儿，“面粉儿”打“九筒”给金洲碰，金洲打“二筒”给他碰，他又打“一筒”给金洲碰。
这时，金洲用一对“六万”做“将”，和“一四万”。金洲自己摸“一万”、“四万”，或者别人打出来，金洲都可以和牌。过一圈，金洲又摸一张“六万”，打出“三万”，单吊“二万”。不一会儿，“面粉儿”打了张“六万”给金洲“点杠”（四张“六万”，“面粉儿”得给金洲拿贺喜钱4元）。隔一圈，金洲打“五万”给小兵“点杠”。又过一两圈，金洲打“六条”给李三毛“点杠”。再过一圈，金洲又打出“二万”，单吊“五筒”。谁知金洲一换牌，李三毛就打出“二万”，金洲没能和牌。
又过了一两圈，李三毛摸了一张“三万”亮出来，称“自摸”和牌了，而且是单吊夹张——他手中已经有两张“三万”，还有一张“二万”和一张“四万”，他摸了唯一的一张“三万”做将和牌。
如果没有问题，他们另外三个人，每人得给他4元钱（因为他有“六条”的杠，赌额就得翻一倍；如果有两个杠，就再翻一倍；如果一个杠都没有，就只有2元的赌额）。
金洲很惊讶：“三毛，你是不收万字的，怎么能够和‘三万’呢？”
“你第一张打的是‘九万’！”“面粉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三毛一直在收万字，打的筒子。”李锐转向金洲说，“他第一张打的‘九筒’给你碰。”
“不对！”“面粉儿”说，“‘九筒’是我打的。”
李三毛很生气地对金洲说：“你给我点了杠，看到我又自摸了，你给的钱多了，就不想给钱了！算了！算了！不打了！我输了二三十块钱算了！”
“三毛，”金洲说，“我给你多少钱呀！你问问这里的人，我欠过谁的？从来只有人家欠我的，我没有欠过别人的！你明明第一张打‘九万’，第二张就打筒子，我就说你在做条子上的清一色了。你如果一直在打筒子，没打过万字，我说你打清一色这个话从何说起呀？分明是你怕挨罚，耍赖，反而倒打一钉耙！”
“你不想拿钱就算了！我不打了！”李三毛还在为自己狡辩。
老板娘芳芳本来在另一桌“斗地主”，听到吵闹，过来对金洲说：“是不是你记错了？”
“我肯定没记错！”金洲说，“三毛打第二张牌，我就发现他打了两张不同的牌，并且说他在打清一色了。我怎么可能记错呢？”
“我无所谓。”小兵说，“看你们怎么扯。我有‘五万’的杠钱抵着的。”
大家静默了好一阵子。
谭仕友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说：“我说呀，实事求是地说，三毛第一张打的是‘四筒’。他没有打过万字。”
“大儿，”金洲有点生气，“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静默……
七八天后，金洲又到那家茶馆去玩。不一会儿，李锐、谭仕友也来了。
“李锐，”金洲问，“你跟三毛是啥关系？”
李锐微笑着，不吭声。
“你们是不是堂兄弟？”
“他们是堂兄弟。”茶馆老板龙儿说。
金洲又问谭仕友：“大儿，那天你为什么也跟着做伪证？”
“人家三毛那么耿直、老实的人，”谭仕友笑着说，“我看不来你老幺欺负他。”
“他三毛犯规乱打牌，还耿直、老实？我还欺负他？你这是啥道理哟！打牌还有没有规矩哟！”金洲也笑着说，“今后如果有谁发生纠纷了，只要你作证，我就叫调解的人不要相信你的话——你是一个喜爱做伪证，火上浇油的人。”
“嘿嘿嘿嘿……老幺那天确实说了三毛做清一色这个话的。”
“大儿，你这下说老实话了？！你那天不是‘实事求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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