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佳新长篇音频小说连播 《黄河岸边的孩子第十五章·文革三则·第三节恍惚年代第一段》安群诵读 3 恍惚年代
自从黄河长征游泳回来,我就落下了个精神恍惚的毛病,会把自己的一些幻觉当成现实生活,当时还不严重,所以没人注意到。到了今天,很多事情不管怎么回忆都是模糊的,我想了又想,最后断定“是当时的精神状态造成的。”
静坐事件以后,我这个小人物忽然关心起群众运动来。翻着历史书,回忆过去学过的历史课,把很多由于农民运动而使朝代变更的事件颠来倒去地看。
我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盲目追随的聚众性,一直是中国老百姓一个特点。几千年来,他们带着改变贫穷的诉求,在生活的艰辛里翻滚。中国的百姓,每时每刻都需要有王的权力去服从,但是又希望王权不断地变更,因为统治者的更迭会给他们带来好处。所以在中国无论哪个民族入主中原,都会形成一个朝代,带来一段历史。在这个过程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就会有大批的百姓跟随。他们并不知道某件事情起因的大小真伪,往往只要有人在那里号召,就会一呼百应。
标榜着“文化大革命的群众运动”,自从1966年以来风卷云涌的开始,中国好像一只航船在大浪里漂浮,在迷雾里摸索,在向一个虚无的目地摇摆前行。每到一个阶段,总是后续地采取一些措施。记得在北京有一个大字报的标题对我印象最为深刻,“要搞群众运动,不要运动群众。”我似乎悟出来“整个大革命,就是一个导演出来的运动···群众,而群众却当做一个真正革命那样,积极的投入。” 多少年后有人斟酌词汇的对我说,文化大革命就是:“一个人勇敢坚持自己理想,敢于挑战社会,不顾众人的反对仍坚持一己信念的作品。”这是一个褒义的评价,唉,作为过来的人,我能说不是吗? 历史总在轮回,似乎这个定义,现在的孩子们又接了过去,大家看每个年轻人 ,不都是在这样做的吗?
好不容易全国山河一片红,除了台湾都成立了革命委员会。可传说外地又有了武斗,为了防止这些群众组织相互攻喧继而闹起来,盟委公署就宣布了一个“···决定”,开始了军队进入机关企事业单位的阶段,这和以后的军管还不一样,相对宽松多了,只是为了控制局面而采取的措施。学校里来了一个小班长和他的十二个战士,这些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们开始介入学生的生活。我们班里来了一个小战士,我只记得他姓窦,因为他的名字与某个农产品接近,背后同学们都叫他“豆饼”。 没事情做又不上课,我又有时间思索问题了,都说我杞人忧天,思绪总是绕在“过去和未来”里出不去,思前想后总是没有合适的答案。
学校里的“红旗兵团”和我有了距离,而那些对立的“红铁牛”和“井冈山”的同学们来看我们倒是多了许多。班里有几个同学都病倒了,在宿舍里躺着。“豆饼”和同学们去看了几次,有些同学头很烫在发高烧,大家为他们买了一些药,看来只能是先退烧,以后再说了。
在中国什么时候意识形态的斗争都是首要的,就在红旗兵团内部对当前局势举棋不定的时候,那些观点对立的组织就来做策反工作了。他们不仅对我们,还没有忘了那些躺在宿舍里的人们。那天我正走出自己的宿舍准备上厕所,没想到有一大群人迎面而来,在找病号的房间。他们手里提着网兜,里边装着玻璃瓶的水果罐头。“啊哈,水果罐头!”我从来没有吃过那玩意,不由得眼前一亮,转身为他们把门打开。学校的“红铁牛”战斗队的领导,为我介绍着来人的身份,原来这些人都是社会上“对立派”组织的头头脑脑。我真有些奇怪:“咦,他们怎么会来看望我们的同学呢?”
屋里除了我外,还有一个睡懒觉的同学。这些人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了“某一派”一大堆坏话,把“静坐”归纳成非法活动,“你们看,就是由于静坐,才造成军管的局面,‘某一派’就是逼着要让军队动手。”我们那位同学刚睡着了又叫人给吵醒,他稀里糊涂地说了一句:“什么静坐不静坐,滚,滚。”翻了翻身,又昏昏然地迷糊去了。这些人把睡懒觉的同学关心了半天,转过身来对我说:“好好关心革命战友,这是你的职责。”噢,感情人家把我当成接待他们的战友了。一些人上下打量着乱七八糟的宿舍,“哎?你不是···那个跳舞的小伙子吗?”人群里居然有人认出了我。“对,就是他,麦克芭蕾。”看,给我加上了一个多美的名字,“我们开大会···怎么‘对立派’什么都清楚呢?看来间谍特务还真不少啊。”我还在那里冥思苦想呢,那些“首长”们要走了。在门口,他们特意当着很多人的面,把网兜交给我,每个人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对我给予充分的肯定和勉励。“给你了···,”“干得好,”“好好干。”我歪着被他们拍得发麻的肩膀,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由得头脑恍惚起来:“我是不是真的反水了?那···是什么时候背叛的‘某一派’?”我站在门口呆呆地想了半天,“哎吆,这事情还真得弄清楚呢。”
一看我手里的水果罐头,好几个宿舍的同学就像苍蝇一样,“嗡”得一下就围了过来,这些家伙眼尖,“糖水苹果,还有黄桃!”没等我说话呢,手里只剩下空空的网袋了。原来他们上面和我说话,下面用指甲刀绞开了网兜,把玻璃瓶子都拿走了。看着他们眉开眼笑的样子,我悲哀万分,“这好像···是···‘背叛’组织才换来的,你们就不能给我留点?” 一会儿工夫,那些吃罐头的同学都受了伤:不是划了手指,就是破了手掌,还有两个喝糖水的把鼻子和嘴都让玻璃瓶子弄破了。原来谁也不会开盖,最后只能敲碎玻璃罐,这你抢我夺得可真好,让他们绝大多数都挂了彩。“哈哈哈哈”,看着那些伤员们,我比吃了罐头还心情舒畅。(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