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佳新长篇音频小说连播 《黄河岸边的孩子第十四章·水上长征·第二节·汹涌黄河水》安群诵读 2 汹涌黄河水
八级大风,在黄河上掀起了一米高的浪头,像一排排士兵勇猛地向前行进着。我们脱了衣服,站在岸边冷的直哆嗦,“下水吧。”几个人把我们的诺亚圆舟——绑好的拖拉机轮胎推到了河里,岸边的河水泛着白沫,浪花不断地翻滚,拍打着河堤,发出了带节奏地“哗嗒哗嗒”的声音。水里的人不得不抓紧那个圆筏子,大浪抬着它就想来个底翻天呢。风把旗子吹得哗哗直响,看那样子几下就能把它撕成碎片,一个同学赶快把旗卷了起来。我们最后看了一眼空空的岸边,“他俩不会来了,走吧。”四个人悲壮地拉着筏子,义无反顾地向前游去。
河水是温暖的,我们只把脑袋露在外面,推着筏子在大浪中穿行。大家默不作声,都在使劲地游着,我们想象得壮丽无比的黄河长征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开始了。
在黄河上游泳,其实是件很费劲的事情。
我们毕竟是学理工的,计算过整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那时是按三盛公黄河枢纽公布水的流量来计算的。我们以为“每秒四千立方,换算成水的流速应该是四米,这样每天可以漂流二百里,到包头最慢有四天也够了。”这本身就是错误的,根本就不能这样计算。后来一个水利专家对我说:“流量和流速不是一个概念,无法互相计算。”我们以为在水里只要能够漂浮,就等着河水推着你向前吧。大家横渡黄河都不知多少回,用现在孩子们的话说那叫N次了,等到下了水以后,远不是那么回事。一开始顺流而下,水流湍急,几个人扶在筏子后面保持平衡。到了下午二点,大概游了五六十里,黄河就慢慢地左拐右绕的发起懒来。记得我们宿舍那个像笑弥勒一样的同学,最爱唱河套小调。他哼哼过那个《天下黄河》的歌:“人说那天下黄河九十九道弯,九十九道弯弯里有九十九条船,九十九条船上有九十九根杆,九十九个艄公···来嗨吆好···来呀搬船。”
那歌声委婉悠扬,就像黄河上一个艄公站在船上尽情的放声歌唱,真是好听的不得了,每次都得让他唱几遍才放过他。其实这黄河哪里只是九十九道弯,我看要是数起来,九百九十九个也是不全的。
天下万物都是软的欺硬的怕,这恐怕是地球上的生存哲学吧。黄河也是一样,它避开坚硬的山石,专拣那些黄土高原的松软坡底,无数次不懈地浪淘沉沙,把个两岸弄得曲曲折折,卷走了大量的黄沙和泥土。我们越往前游河道越宽,被叫做行河的主流却潜到河底找不到了。黄河在这段路上到处都是回水湾,你要是随着水流走,那真的要把你送回去呢。我们四个使劲地游啊,大家都到前面拉着那个轮胎,就这样动不动就被水流旋转着送到岸边的回水湾里,费半天劲儿才能游出去 。
记得有句描写江岸的诗句叫“舟行千里万仞山”,我们沿途看到,黄河两岸几十丈高的陡壁比比皆是,险峻的模样瞬息万变,真叫做“黄河恋家水倒流,”,那些陡峭的土崖,在我们眼前不经意地就“轰然”倒塌了。
大家需要休息一下,我们选择了左面一片平坦的河岸,就在巴彦淖尔这边爬出水来,疲惫地躺在干燥的土地上,心中有感慨,我的诗句顺嘴就来了:
“大地啊大地,人们把一生都托付给你,
我喜欢被你胸膛坚实地举起,
哪怕是短暂的分离,
也让我多么的忧郁。”
几个同伴听出了我的意思:“做啥诗呀,你小子原来是怕沉底啊。”我一看漏了陷,就赶快转移话题:“哎,咱们比诗,怎么样?”
一个同学眼睛眯着,在那里感叹:
“黄河呀黄河,你咋就那么的黄,我们就像几条泥鳅,在这黄糊糊里瞎逛!
咋地个,不赖吧?”他得意地拍着肚皮环顾左右。另一个伙伴说:“你那叫啥诗,看我的,兄弟四人下河来,立志长征不忘怀,河边休息写首诗,你们不行我再来。哈哈···。”“你这是打油诗,臭美啥。”嘿,你看他们还来了诗瘾了: 那个不爱说话的同学也来了几句:“黄河,我们的河,河套的河,游不完的河。大河小河都是河,团结起来游黄河。”
大家嘻嘻哈哈得乐了一会,忽然我想起一个有关黄河的故事,这还是个最新版本哪,是我在北京听高年级的同学讲的。“哥儿几个,不想吃咱就听,我给你们讲个黄河大合唱的故事。”
解放军总政文工团,要到革命老区去演出,排练的节目是钢琴协奏曲《黄河大合唱》。领导来验收节目,下了指示:‘黄河大合唱,要在黄河边上表演,那样的感觉才真实。’领导发了话,下面就要执行,找来找去终于决定到黄河内蒙古段的巴彦淖尔乌拉特前旗,那里有个革命老区黑柳子公社是在河边的。当地听说解放军要来演大戏,连夜搭起了戏台子,就等部队来演出了。”
两天后,总政文工团登台演出,当地老百姓密密麻麻地围坐在台下,激动地等着演出的开始。大幕缓缓拉开,一位军人走出来开始朗诵:‘同志,你到过黄河吗?同志,你见过黄河吗?’黑柳子公社一个叫杨三旺的书记大步流星地跑上台来,抢过演员手里的麦克风气愤地喊道:‘你们都聋啦?没听到解放军同志在问话吗?河畔畔上的人连宰(这)也回答不了,羞臊不羞臊!’整个台上台下被他这几句话弄得先是寂静一片,然后就是嘈杂的一片混乱。演出进行不下去了,只好重新来。”
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一个军人气宇昂瑄的走上台,他随后开始朗诵:‘同志,你到过黄河吗?同志,你见过黄河吗?’真是老区的人民,台下震耳欲聋地回答:‘磕(去)过!’‘见过!’”后面就不要再讲了,反正是个演不成了。那三个小子笑得直打滚,“叫你就把黑柳子给损灰(坏)了。”
我们又开始游泳前进了,随着黄河的主干行河一直向前。这里的河道弯弯曲曲,迂回地游来游去简直就看不到前面的方向。就在一个不起眼的回水湾里,河水把筏子拱翻了。我们几个相互埋怨起来,你说我我说你光记得生气了,没想到在回水湾的边上,我们几个也开始向下沉。这时我们才发现这里是很大的漩涡,筏子飘到这里就转起圈来,这时已经被掀得立了起来,有一个角被吸着往水里栽。太危险了,我们用绳子使劲拽着,它已经被吸到水下一半了。大家拼命地拉着筏子向岸上游,可就像有人在拽你的双腿,使劲地把我们揪向河底。后来大家分开方向去拽轮胎,把身体尽量平放在河里,慢慢地我们被甩到了外圈,总算避开了那个大漩涡。远离了危险,同学们都松了一口气。
又向前游了一个多小时,身后的太阳快落山了。在高高的南岸土崖底下有一个浅滩,老远就看到有鱼被困在水坑里,“啪叽啪叽”地直蹦。我们就势靠上岸来,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两条两斤多重的大鲤鱼。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它们被困在这个水坑里。大家高兴地说:“哈哈,今天晚上能吃上小米饭炖鲤鱼啦。”
我忽然想起来,那轮胎在水里翻了几个跟斗,得看看里面的情况。一个同学帮我解开包着小米袋子和饼子的赛璐璐布,没想到赛璐璐布本身就脆,底下裂了一个大口子,进了水的小米被泡的发涨了。最可惜的是那些烙饼,被水泡的变成了一堆面糊糊,粘在小米袋子的外面,已经馊了不能再吃了。“怎么啦?”另外两个同学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急着问,“你们过来看吧。”他们跑过来一看也傻了,一个同学提议:“我看趁天亮把轮胎重新捆绑一下,拿出我们的脸盆,煮一盆小米糊也好,先吃饱明天也好出发。”
我们分了工,一个人弄鱼,一个清理米袋子把那些饼子糊刮干净。 走之前我们带了一个旧脸盆,打算用来煮饭 ,还有一个同学负责火工,拾柴火,架盆儿煮小米糊糊。我则检查轮胎,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一下重新包好。我把筏子的绳子解开,看到里面全是水。我赶快打开衣服包,这里和粮食包一样都泡在水里。我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晾开,全都是水汤呱唧的。我们带的咸盐,一小墨水瓶的豆油全都流光了,点火的火柴也泡湿了。
回头看弄鱼的同学,他把鱼翻过身来,用拇指上的长指甲从鱼鳃向肚子一使劲,大鲤鱼的肠肠肚肚就都流出来了。另一个同学蹲在水边,用河水洗着袋子外面的面糊糊,一面“哎哎···”可惜地叹着气。架盆做饭的同学,在没有水的地方,刨了一个小坑,捡了一堆柴火,可惜的是哪儿也找不到石头,垒不成锅灶。急得他满地转悠。
忽然又发现了更大的问题——轮胎的补丁挤开了一个小口,正在“呲呲”地撒气。“这不是要人的命吗?”我差一点背过气去,衣服里装的火补胶全进了水不能用了,那是专门用来准备轮胎漏气用的。我招呼弟兄们过来:“同学们,先把筏子从水中抬上来吧,看来今天就住到这里了,我们的衣服都湿了还得晾一下。”他们放下手中的活儿,来帮我把筏子绑好,赛璐璐布虽然发脆,可也得用它。大家检查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采用漏了就补气的方式。好在它是慢撒气,我们有打气管子,定时补气呗。等我们把筏子弄好把衣服摆开晾上了,天已经黑了下来。转身再找粮食袋子,你说怎么着?刚才一个伙伴在河边刮米袋外面的脏东西,把袋子放在了水边,不小心那条米袋子被涨潮的河水卷走了。“嘿,我的鱼!”就听到噗楞楞什么东西在煽动翅膀,“鱼呢···我的鱼呢?”大家都在地上找鱼,一个同学说:“肯定是被黄河上的老鹰叼走了。”我们大喊:“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抢我们的鱼!”再骂什么都没用,河边只留下一滩鱼的肠肠肚肚。天下的倒霉事情总是那样,要出事就跟着一起来,现在小米没了,鱼没了,今天的晚饭也就没了。
岸边的火没有烧起来,我那三个弟兄可是火冒三丈,光着屁股朝着我大声嚷嚷:“你说,这筏子是怎么回事?这可都是你仔细检查的。”“那个防雨的赛璐璐不是看好了吗?要不我们都准备好了军用雨衣,哪里会出现漏水的事情?”“你是我们的核心,就这样对待大家?”“刚出来一天就这样,过几天可怎么办?”我真是无言以对,肚子里的气鼓着一会儿下来一会儿上去,最后直冲脑袋而去,立时我就懵了:“今天晚上···明后天又怎么办···?”我的信心一下就垮了一半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