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大早上老同学打电话聚餐,我和爱人推了盛情,还是选择回去陪老爷子过节。
今年小年没有鞭炮,和岳父烫一壶农家小米酒,一只果树烤鸭,一盘鲜炸带鱼,一碗横山羊肉,一碟烟台苹果,一把许昌的落花生,一把陕西生瓜子儿,几片京味锅巴,七八个广西冰糖橘,每人一杯荣光辣木茶,酒香伴着鱼、鸭、羊肉和水果的味道,在房间里飘散,望着墙上岳母的照片,爱人的眼泪还会在阳光下打转转。
我们都知道母亲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母亲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便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那个旅人。
台湾作家龙应台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她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的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她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她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
岳母离开我们已经17年了,这中间的思念在一年年的花环和香火中,冬去春来,越来越厚重了。记得有一回我爱人跟岳父说:“我想吃母亲炸的麻花了,黄黄的、脆脆的、香香的。”岳父旅游去了天津,就把十八街的各式麻花统统给我爱人带一根回来,很甜也很好吃,可是我爱人依然想念岳母做的那个味道,还有她转麻花时那个轻盈的动作,那个面就那么听话的旋转,然后交织在一起,岳母将那头穿到那个圆环里去,一根根入锅,它们便在锅里油温中翻起油花,那浪花真美,炸黄时便一根根捞出,在盆里控一下油,在盛制碟中摆放整齐,一根根麻花辫儿一样漂亮诱人,忍不住要咽几回口水。剩下不多的面时,岳母便把它们往薄的擀,然后撒上白芝麻,切成三角状,再一片片花儿一样扔进锅里,用笊篱捞出,有时它们一多就卷成圆筒状了,但大多数三角型的多,岳母把它们称作“椒叶儿,”我们都可以趁它们凉透时尝一尝它们的焦、香、脆、淡淡的甜,真好吃。
晚上岳父会在敬了灶王爷之后,(会跪在炉子前,毕恭毕敬的给磕了头)然后给我爱人她们一人分一块粘牙糖说那是祭灶糖,那上面也有很多芝麻很脆,跟现在的富平琼锅糖类似。她们吃了糖就一哄而散,跑到楼头去玩。那里有骚包鬼儿,早早的就点了红纸糊成的百折裙式的灯笼拿出来打,她们便围着那一根小小的红蜡烛带来的喜悦,一直蹦跳玩耍,直到那蜡烛燃尽了她的红颜也就散了,回各家,洗洗睡了。
一晃40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过了当年父辈的年龄,岳父也已经是85岁的高寿。暖暖的阳光下,岳父走过了去年的那个坎,他跟我聊他的二哥比他整整大一轮,也幸运的奔向百岁目标人群。他的堂哥年前走了,他女儿给他请了四班乐器。那场景老隆重了。而他二嫂腊月里也走了,岳父回不去了,因为车站太大了,他找不到方向了,必须有人陪他,终于需要我们跟他一起出行了,在今年之前他是单打独斗的孤胆英雄,也就是去年的高铁动车之旅,让他领教了高速发展的社会变化之快,回来后他终于服老了,他说四都:西都(西安)、南都(南京)、北都(北京)都去过了,只有东都(开封)还没有去,我爱人说今年一定带他去,完成老人的心愿。
爱人说父亲为她想吃的一口麻花能跑遍整个天津的大街小巷,包揽各种味道,直到提不动为止,他不知道快递,也怕压碎了,还怕别人掉包,还怕路上时间长了,回来就不是原味了,舍不得寄,硬是连背带提的给带回来,第一时间打电话让回去尝尝快吃,看好吃不,那可是天津名吃,人家都说好,都没他买得多。大热的天连水也顾不上喝,害怕赶不上车,一路小跑往回赶,把老人跑的浑身上下都是汗。那一年岳父八十有四!
这就是我的岳父,一位非常单纯的老人。我的爱人从那一次开始再也不敢提想吃麻花的事,她只是默默的走进厨房,跟当年岳母一样,让面在手里旋转,看它们在油锅里浪花一朵朵绽放,待颜色金黄,夹出呈上 ,把剩余的也擀上芝麻,炸成椒叶儿,让室内的时光重回到儿童时代,让妈妈做饭的味道继续。亲情就在这每一道道菜中浓郁。此时,我们远在上海的女儿通过视频告诉我们:她邮寄的过年的物资正在运往铜川的途中……
姚树叶
2019.1.28

姚树叶笔名路阔,祖籍山东菏泽。富有山东大汉的豪气!对文学和根雕颇有偏好,青年时曾意气风发集结文友成立文社,挥毫泼墨,洋洋洒洒,也有多篇文稿见诸报端等刊物。如今已过不惑之年,立志在有生之年完成一部长篇小说,目前已完成部分章节。期待在不久的将来能够登堂入室,以飨大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