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腊八情思
文/陈小娟
先俗话说得好:“进了腊月门,转眼就是年。”腊月,是中国农历年的最后一个月,离春节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浓。再过几日,便是“腊八”了,说到腊八,就忍不住舔舔嘴巴,似乎那热乎乎,软糯糯,香甜甜的腊八粥的味道还残存唇齿之间,转眼却又是一年。

关于腊八粥的来历有多种说法,记忆犹新的是孩提时代奶奶讲的故事:从前有老两口,在腊月初八这天生了个儿子,就取名叫腊八。老来得子,自是分外疼着惯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这腊八自小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毛病。长大之后,张罗着给娶了媳妇,谁想到媳妇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老两口过世后,腊八夫妻什么也不干,整天就吃爹娘留下的几大囤粮食,没几年就把粮食吃光了。又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别人家都生火做饭,腊八媳妇把囤底扫了扫,各种粮食都只有一小把,勉强熬了点粥喝,不久,腊八夫妻冻饿而死。
后来人们为了警示子孙,就在这天用各种粮食熬制成粥,目的就是提醒后世子孙莫要学腊八夫妇,要辛勤劳作勤俭持家,才能丰衣足食,惠及子孙。于是,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今天。长大后,自然之道这只是一个民间故事,而腊八粥的由来适合我国古代祭祀有关的,但这个故事却深深印在心中,每每想起它,就会怀念我那早已故去的奶奶。

在我的家乡,有句俗语:“谁家的烟囱先冒烟儿,谁家的高粱早红尖儿。”意思是说腊八这天,谁家起得早第一个做饭,来年他家一定是个丰收年。如果这一天谁家的饭吃晚了,搞不好会被乡亲嘲笑准是娶了个懒婆娘。母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有文化,又漂亮的勤快媳妇,自是不甘落下这个话把儿。所以,当外面天还没亮,当我们还在梦乡的时候,她就起身开始熬腊八粥了。那个年代,食材不像现在这么丰富,都是自家种的各种豆类,绿豆,红豆,爬豆,还有花生仁,加上我家老院里那棵枣树上结的大马牙枣,掺和大米小米在大铁锅里慢火熬成粘稠的粥。奶奶年纪大,弟弟又太小,为了让腊八粥更烂糊,母亲总是头一天晚上就做好准备工作:把各种豆子和花生仁用开水泡上,再把干红枣的核小心地去掉,这样就不会硌到牙了。等我家的粥熬好了,周围的屋顶上也升起袅袅炊烟,是呀,谁家不想来年大丰收呢!母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开始叫我们起床。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腊八粥,空气里都是枣的香甜。奶奶瘪着没牙的嘴边吃边说:“好喝,好喝。”弟弟伸着舌头把碗都舔得干干净净,然后用袖子一抹嘴,手一伸“妈,我还喝。”一碗粥,温暖了严寒的冬天,香甜了我整个童年。
后来,我慢慢长大一些,便帮着母亲打下手,剜枣核,烧火……灶膛里的火苗欢喜地跳跃着,映红了我的脸颊,母亲揭开锅盖,用勺子慢慢向一个方向搅拌,这样不容易糊锅底,也能让食材均匀受热,变得更粘稠。“乖囡囡,等你长大了,嫁人了,切记每年腊八也要早起,给家人熬腊八粥,不可做个懒媳妇呀。”每到这个时候,母亲总是会嘱咐这样几句,我也总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熬腊八粥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快乐的是冻疙瘩。因为腊八正处在一二九,是最寒冷的时候,所以有“腊七腊八冻个大疙瘩”的说法。腊月初七晚上,用一只白瓷碗,倒半碗开水,捏上一点白糖,放到外面窗台上,期盼着第二天早上冻一个特大号的疙瘩。孩子的小心眼是着急的,一会跑出去看看冻上没,最后实在经不住瞌睡虫的侵袭,一觉睡着了。早上被喊醒后踢拉着鞋就跑出去看,一看碗中像小山包似的鼓起个疙瘩,咧着嘴笑了。端到屋里,父亲小心地敲成小块,每个孩子吃一点,真是透心凉,大人们说吃了这疙瘩不得牙疼病。想来我的牙一直好得很,大概跟小时候吃了太多冰疙瘩有关吧!
现在,我早已嫁做人妇,每年的腊八我总是早起安排一家子的饭,腊八粥是必不可少的。而那些旧时的讲究似乎早被年轻的小媳妇淡忘了,孩子们也不会再去冻疙瘩了,只是偶尔玩心大起,也曾试着冻过一两回,却因为近几年的冬天似乎没那么寒冷,再没有出现过童年那样大的疙瘩了,心中不免失望。敲碎之后,儿子也不吃了,只有我捏一块放进嘴里,品味着儿时的快乐。

今年的腊八又快到了,超市里各种熬制腊八粥的食材也异彩纷呈,等待着人们的挑选,无论年代怎样更迭,岁月如何变迁,一碗香甜的腊八粥,蕴含着老祖宗的智慧,传承者中华民族的美德,腊月,一年的岁末,悠悠的时光长河中,人们把思念,悲喜,憧憬,置于小小的锅中,用心熬煮成四季带给我们的甘甜,不论你身在何处,何种境遇,只要喝上一碗腊八粥,乡恋,亲情,怀旧,所有的情感和不舍,坚韧和执着,就仿佛是燃烧的灶火,噼里啪啦就燃遍你全身。

异地他乡的游子,你是否还记得故乡的缕缕炊烟,你可曾会忘记那淡淡的乡愁,它就是寒冬腊月里母亲尽心熬制的一碗小小的腊八粥,我在这头,故乡在那头。当奔波的脚步临近岁末,当回乡的车票印上归期,当城市的灯火从身边滑过,当故乡窗口的那一盏晕黄点亮,当看见父母殷切盼望的脸庞,当饭桌上摆好那碗日思夜想的粥,心才找到了方向,情才有了归处,又是一年将尽,跨越山长水远,勿忘回家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