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出生在八月十六,所以取名叫月儿,她的父亲是抗美援朝的军人,母亲是一位教师。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但她却是例外。
朦朦胧胧记得许多个有明晃晃月亮的夜晚,父亲常置她在左腿上环抱在怀,给她讲他们打仗的故事,留下铁马冰河的印象。那时父亲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和幸福,高悬在空中的那轮皎洁的月光下的她是那么的快乐和骄傲。她是父亲的小公主!白天她可以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瞌睡的时候也可以懒在父亲的背上,卷缩成一只猫咪样的小宠儿,做着甜甜的梦,那梦和故事一直延续到小学毕业。就像十五的月亮,转瞬即逝,父亲在一个秋日的黄昏,悄悄地走了,月儿哭成了木头人。那一天月儿替母亲抹着泪,陪着母亲,一直到月亮升得很高很高,月光下再也没有了捧她入怀的有力的胳膊和宽宽的胸怀,还有常常扎得她咯咯大笑的络腮胡。她知道父亲去了天堂,她只好给母亲讲父亲的故事,说给父亲听,因为能陪母亲的只有这些点滴的过往,而能陪父亲的只剩下这月光和此刻母女俩对他的无尽思念。
那一夜月光冷极了,风自天边刮来,带着呜咽的哭泣声,梧桐树的叶子打着卷儿在地上翻飞,拼着许多不甘心的图案,像是父亲对月儿的千般不舍和对母亲的万般眷恋。
那一夜好长好长,长到月儿哭地哑了声音,没了力气也卷缩成了影子,月亮遁去,带走了所有的月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觉醒来,母亲的头发就像被霜打了一层蜡,如同月光照在雪上,雾松了枝头,再也不见了黑发的踪迹,三年之后母亲也走了。
那时北方正值仲春季节,夜色夹杂着零星的寒气,看不到一颗星星,孤独的长空一弯月牙如钩。月光是酸苦的,她用那一点点浅金照着月儿的泪。月儿哭的昏天暗地,世界变得漆黑一团。也许是母亲怕她伤心,选择了这样的夜晚离开。她终于感受到老舍笔下的《月牙儿》的境遇:今夜的月光象是闭上的一道大眼缝。
此刻的月光带着种种不同的感情,种种不同的景物,唤醒了月儿所有的记忆,像一阵晚风摇摆一朵欲睡的花,让她梦回月光下的种种。
当年屋内母亲灯下要么背课,要么伏案疾书,一屋的书香;室外月光下父亲舞剑打拳,咏诗吟唱,文才与武功并肩。父亲的笑唇映在月儿的脸上,从父亲的头发上月儿看到了也在微笑的月亮。月儿身着桂林山水装,一头秀发飘飘,颀长身段,婀娜多姿,俨然一幅芙蓉丹青画卷。她的眼角始终上翘,眯着眼笑,那眼睛里沾满了蜜,只需一眼,便是千年。
月光如玉,仿佛用手可以摸到。照在临墙的那棵槐树上,那落满窗外土地的槐花如雪一般干净,白亮白亮,顺风散来阵阵花香。月光下边,柳梢上面,有几颗星星宛若仙女的眼,逗着弯弯的月牙和轻摆的柳枝。月儿不知道,月光也有不同的颜色,可以让花开柳绿。还会给春草一些生力,春梗轻快地往高里长。小蒲公英也钻出两片翠叶,头顶了鹅黄的嫩花,溶化着春的力量,放出新生的些许香味。到了夏日便有了一池的荷花,引得秋日隔壁的桂花翻墙而过,即使秋风瑟瑟,月光依旧牵着桂花香缠绵到雪花搭了舞台,大雪纷飞,才拉上月儿的窗帘,陪她入梦。月儿晓得那时母亲的心还是玻璃做的,透明清澈,父亲走时变成了石头,冷的森人,那一天的月光也呆滞木纳。此刻月儿感觉自己变成了纸糊的人 ,天上的月光也被风吹碎了。她的心就像月光下的蝙蝠,虽然在光的下面,可自己是黑的,她忍不住皱眉、哭泣、落泪。想着父亲当年遇到母亲,余生都是母亲,彼岸的花开了一千年,落了一千年是何等的妖娆?彼岸的月光旖旎了千年,也伴了母亲千年,又是何等的富有?母亲曾微笑着仰望星空,把今生永如初见的心愿留给月儿,就像现在悄然开放的白玉兰和紫玉兰,微风吹过,随风起舞,似父亲无数的叮嘱和母亲温柔的抚摸。
立在玉兰树下,举杯等彼岸的月光下酒,此刻的月光下是万家灯火。谁家今夜扁舟子?
月儿读大学时,每逢十五,都会给父母亲写信,她知道她的思念在邮票的上面,父母亲的思念在邮票的里边,邮回去的路途就是一段航程,父亲是海,母亲是船,信的那一端是彼岸的月光……
今晚谁剪花香一缕,执剑走天涯?月儿裁古筝一曲,奏伴父母在侧:唯愿彼岸的月光永如初见。
楚丰华
2019.3.9.周六
古历二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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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丰华原名楚凤琴,祖籍河南许昌人士,67年出生于铜川焦坪,大学学历,供职于市铝箔厂,现已退休居住在老区。作者自幼喜欢耕读于文字,曾有多篇文稿在数家编辑部发表。希望在更多的文苑结识更多的文友,以便相互交流、提高,把更好的作品分享给更多的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