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勇敢其实是一种平淡,一种希望,一种依靠,一种信念组合的产物,往往还带有鲁莽和幼稚。” ——耳顺箴言
1 出发路上
上次从北京回来后,我和外出就结上了缘。
同宿舍的两个同学坚持要步行长征,我刚回来就背着行李迎着朝阳又出发了。 哥儿几个自嘲地说:“咱们不是红军,就体验一次大青山游击队长途跋涉的艰辛吧。”
这趟去北京,我们是机械化和步行结合,断断续续地走路和坐车在包头和呼和浩特耽搁了时间,到北京已经是1966年的年底。路上那些艰难困苦就别提啦,我们在北京的红卫兵接待站里,一口气待了俩月,在那儿过了个春节。到正月初五,才依依不舍地动身返回巴彦高勒。学校里冷冷清清,老师同学们都回家过年去了,我们留下的人滑冰看书,安静地度过了一个冬天。阳春三月学校里开始人来人往了,大家渴望着恢复往日的学习环境,可是电台和报纸不断发布的最高指示,却预示着更大的革命浪潮即将到来。出门眼界开阔了许多,我就喜欢给同学们讲外面那些新鲜事情,同学们看出了我的变化,都说:“小疙蛋又往高拔自己呢。”
春天到了,巴彦高勒最明显就是风沙小了,各种树木的叶子,像变魔术似的一转眼就长了出来。天空中飘浮着杨柳树白色的絮籽,弄得人们不断地打喷嚏。这几天下了一场小雨,校园里的空气显得非常清新。
全国的学生运动进入了一个低潮,可是他们的造反精神却鼓励了各地的工矿企业,那些工人们也革命造反了。 可能是杞人忧天,有些同学和我的看法一样:“工厂不生产,农民也不种粮食,咱们不得饿死?”内蒙首府呼和浩特闹得很凶年都没过,两派斗得你死我活,学生和工人观点对立,传说都动了武器,还死了人。大家都在抢上风,中央也在过问。我们在基层,那股风还没吹到这里,学校里的人基本上是逍遥派,同学们囚在宿舍里,大眼对小眼地聊天吹牛,有些人还天真地等着毛主席再接见呢。一天晚上在宿舍,大家感慨着:“不读书不上课,连下乡实习都没有,无聊啊···。”一个同学站在床铺上提议去北京:“每天这么待着多没劲,走吧,再去远处看看。”说起出门大家都乐意,不过,目标是哪儿怎么行动呢?有人说:“小疙蛋去北京多次啦,这回听他的。”嘿嘿,我成了队长了,“那就听我的,咱们这次目标是上海,走远点。计划吗···从北京到天津再去济南,然后到南京好好玩玩,最后去上海,怎么样?”宿舍里一片欢呼声表示赞同。至于外出的方法,人们议论纷纷:“这么多人,扒客车会被发现,怎么办?”“要是靠买票,没到天津就光光的啦,还不算吃饭呢。”有的同学担心:“现在罚款可厉害呢,你们说咋办?”一个和我去过北京的同学跳下床来,大嗓门几乎是在喊:“咱们扒货车走!”这个提议真好,其他人都没意见。“一致通过,马上行动。”年轻人说走就走,人们立刻收拾东西,背上挎包准备出发。既然是队长就强调一下:“这回出远门大家要节约,各自带好钱包不能出一点问题。”我是轻装素身,把收集的毛主席像章用一块红布包起来,装在裤兜里就行了。他们问我干嘛带这些东西出门,“万一碰到好的像章可以交换一下,有用。” 钱吗不多,好朋友是我的后勤部长,他那里都带着。有个同学从家里带了五个硬烙饼,大家分别掰开装了起来。队长倒是一身轻松,啥也不用管。“走吧弟兄们,出去闯一闯世界。”
货运站在巴彦高勒新区,从学校出发已经八点多了,黑天走小路他们可不如我。路过烈士陵园的时候,大家都挤在一起,我觉得后背冷飕飕的,看着那些坟包,恨不得一步就跨出去。大约一小时,我们到了磴口铁路货场。
货场停着两列火车,黑暗中看到有一列货车是敞篷货车,很多车厢上面都用篷布盖着,车长的守车挂在最后。我们商量着:“这趟车方向朝东,咱们就上这列货车。”看好了一节车厢,篷布绑得严严实实,仔细看还是两层呢。我蹭蹭蹭就爬了上去,“嘿,就是它了,弟兄们跟我来···”话音还没落呢,从篷布下面钻出两个解放军,他们用枪对着我:“干什么的?”“我···们是学···生,想要去北京。”借着篷布下面漏出来的亮光,军人打量了一下,对我严厉地说:“这是军列,下去!”我看到篷布下面装着东西,有一小块空地放着两把椅子。我从梯子上下来,“怎么回事,那上面有人?”同学们着急地问,我有点丧气:“这是军列,有军人拿枪押车呢。”“那咋办?”前面发出了“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别急,我去打听一下。”一个检车工人走过来,“同志,有去北京的车吗?”那个工人师傅在黑暗中看了看我们,问道:“是老保吧,到北京告状?”我含糊其辞地应付着他:“啊···是,嗯···。”那个列检对我们说:“今天就这趟火车了,到明天早上,才有一列煤车上来。”“这是军列啊···,”我们有些犹豫。“军列?我看看···”他翻出一张表格,用他的灯照着说:“啊,前十节是,后十二节不是,革命的战友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随后哼着“打虎上山”的京戏,敲敲打打地走了。“打虎上山”的音乐刺激了大家的勇气,“对,咱们就上这列货车。” 我们避开载有军人的车厢,钻到了后面一节货车的篷布下面。车里什么都没有,尽是些铁架子管子角钢什么的,好像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大家各自找了栖身的地方,蜷缩在那里算是安顿好了。就等火车“呜呜”一叫,就万事大吉了。“哎呀,像章,像章不见了!”我忽然发现,裤兜瘪瘪的,里面的红布不见了,那里包着所有的纪念章哪。“不行,我得下去看看···,”同学们嘱咐着:“快点啊,可别把你丢了。”每次一轮到我,他们就爱说这句话。我嘀咕着:“我这小疙蛋,今天是领着你们出门哪。”从篷布下钻出来,顺着把手一节一节地下来,周围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试着用手摸着地下,全是路基上的小石块。“这到哪儿去找?算了吧···丢就丢了。”我丧气地准备回到车厢去,忽然听到“手提红灯四下看···”,“哎,师傅,师傅···,”我小声地招呼着他。“徒儿,我在这里···。”这家伙,不知怎么就站到我的身后,嘴里还拿腔拿调地说着。“师傅,你吓了我一跳···刚才有没有看见一块红布?那上面别着好多的纪念章?”“红布?没有啊。”检车师傅很认真,他比我还着急:“你好好想想在哪儿丢的···?来,我帮你照照。”我俩向前走着,列检师傅那个李玉和式的灯电不足了,发出的光就昏暗的一小团儿。连着找了好几节车厢,我是彻底没有信心了:“找不着,算了吧。”“哎,小伙子,你刚才不是上了押车军人的车厢吗?到那儿看看。”那个车厢前,在微弱的灯光晃动下,捡车师傅一眼就发现了金光闪闪的红布。“你看,红布不就挂在梯子上吗。”我爬上去把红布拿下来,原来是脱下来的线头,拽着挂在梯子的螺丝上了。 回到后面车厢,我摸索着最大的毛主席像章,准备摘下来送给他。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那个军人端着枪摸着黑悄悄地跟着我俩,“不许动,你们是谁?”一声大吼,把我们吓了一跳:“你是谁?啊,啊···解放军同志,我们是列车检验人员,怎么有事吗?”军人看了看,怀疑地问:“列检不都是一个人吗,怎么你们···不是倒腾什么买卖吧?”“这是我的徒弟,带着他出来,多教他一些本事。”军人打断了列检师傅的话:“有几个盲流想扒车,你们注意一下。”说完转身走了,师傅朝着他的背影回答着:“好的,好的。”
我上车前,再三塞给他最好的像章,列检师傅都推辞了:“能攒这么几个宝贝也不容易,给我小儿子要个小的就行了。”他捡那枚最小的像章别在自己的胸前,催促我说:“好啦,快上车吧,再有十分钟,火车就开了。”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几觉,觉得手脚冻得发痛。同学们相互问着:“到了什么地方?”我迷迷糊糊中依稀记得,列车在一个什么地方停了好长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是不是到了···呼和浩特?”我们中唯一有手表的同学,报出了珍贵的时间信息。大家鱼贯地钻出蓬布,搓着手动着腿呼吸着车外的新鲜空气。“你们是干什么的?谁让你们在车里的?”没想到我们几个一露面,就被那两个“解放军叔叔”盯住了。一开始挺凶,后来看我们不像小偷,就大声地吆喝:“这是军列,快下去吧。”我们只好从两边的梯子挨个爬了下来。没想到我们下了车,又爬上去十几个人,火车就开了。我们这个后悔呀,一个同学冻得哆哆嗦嗦,还没忘了总结一句:“咱们···还是太老实···了,就···不下车,他···敢开枪?”我也说:“要是···敢开枪,我早就把···他的枪···夺过来了。”大家一起笑了:“还夺啥呀,早把你突突啦。”反正拿枪的不在,说点大话还是可以的。
都说集宁是个山口,气温比其他地方低许多,这回我们可有了深刻体会。巴彦高勒气温已经二十度, 杨柳都飘絮了,可这里的树木还是光秃秃的不见叶子,加上天色灰蒙蒙,车站两边房子东倒西歪,就是冬季的感觉。车站的墙上贴着“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关于处理内蒙古问题决定”,大喇叭里播放着“革命军人个个要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有些奇怪,怎么集宁这么多人扒车?还都是工人。几个穿着满是油污工作服的人来问了:“你们是哪派的?”一听他们的问话,我想起那个师傅说什么“老保···”,就赶快回答:“我们是老保···,”那几个工人点了点头:“是革命战友,也是去北京上访的吧?”我又抢过话来回答:“没错,是去北京。”一个人告诉我们,他们是呼铁局的火车司机,是在这里护送大家上车去北京的。“站房里有好多解放军,他们是拦阻大家上车去北京的。只要火车开着,你们拼命冲上去就行,他们不敢生拉硬拽。”这对我们可是个考验,要在火车行走的时候扒车上去,我们几个瞪着眼睛相互看着:“这不是成了铁道游击队?” “哪趟车先走?”工人师傅指着不远的一列货车对我说:“那列闷罐车大部分是空车,你们提防那些军人的拦阻,想办法先上去,省得车开了还要跑。”“走,快走,”几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看到有人跑向火车,车站里跑出许多军人,他们白天夜间值班,大头鞋皮帽子加上军大衣穿得特别臃肿,根本跑不快。闷罐车都用铁丝摽着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把一辆车门的铁丝就掰断了。同学一起来推,“哗哗”门开了,“快上,快上,”我们很快就上了车,一个瘦点的同学差点就让解放军同志拦住,大家揪着胳膊把他弄上来。看来部队的同志是有命令的,只要你上了火车就不再管了,他们只是负责拦阻。
火车“呼哧呼哧”的开动了,速度那个慢呀,和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拍子,和老人散步差不多。我探出身子向前看,那个和我说话的司机就在火车头上,他回过头对我还招了招手。上访的工人们是见车就上,我们伸着手也拉上来不少“革命战友”,解放军战士们也就拦阻一下,最后还是所有的人都上了火车。这时,你才听到汽笛响了起来,速度也开始加了。我们向那些解放军挥着手,“再见,再见···,”也是和那个冻死人不偿命的集宁,说声再见!上车的工人们和我说,他们觉得中央处理内蒙古的问题不符合实际,那个什么“···三司”就是个“坏分子”,一个老工人激动地说:“难道要把所有的老干部都打倒,把军队都弄乱,这文化革命就算成功了?”多少年后,历史对是非对错作出了判断,人民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上访的工人们说:“我们到北京,一定要请中央领导再听听我们的汇报。”我们几个感慨着:“他们的决心可真大啊···,”大家的嘴嗫嚅着,半天才说出来:“要是咱们,可真不敢哪。”
作者简介 :赫连佳新,笔名秋叶。是中国北方有影响的作家和诗人。他在文学作品中曾以佳新、小成、赫连、秋叶署名。赫连佳新是中共党员,满族,共和国同龄人。研究生学历,高级工程师。生于东北,成长于内蒙古,曾经在经济领域工作多年。他作品主要以文学著作和诗词为两个方向。文学作品突出的有超长篇历史小说《关东秋叶》(已出版一、二、三部,四、五尚在创作之中。整个小说为五部,四百五十万字。) 赫连佳新先生的文学作品坚持对历史的尊重,突出爱国主义,着眼于普通人的真善美,在文学作品中注重对科学知识的传播。他的小说涵盖三个阶段,即历史、现在和未来。《关东秋叶》(1887年-1939年),是一部超长篇历史小说,是描写东北人民,在“九一八”以后,自发组织的“义勇军”,进行抗日的故事。《叶赫食府》是表现现代社会普通老百姓的故事,小说努力表现中国老百姓,那些社会底层小人物生活中的遭遇,和他们内心的纯真善良的品质。而三十万字的小说《翡翠公主》,是作者进行的新的尝试,介乎于历史和现在的穿越爱情故事。赫连佳新先生近期开始构思《科幻奇案系列小说》,现在已经由中国文联出版社,重点推出了《电脑骑士》、《幽灵球队》两本小说集,而后面更加精彩的《贝湖魅影》和其他的故事也在创作中……。这个奇案系列,是描写世界科技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离奇案件,以及社会对向未来发展,产生一些令人担忧科技事件的科幻小说。在文学创作的另一个方向,他以秋叶署名的诗词,已经深入人心。近几年诗人的诗作已经多达几千首,他的诗歌细腻优美朗朗上口,为很多的诗友所爱。诗人秋叶(赫连佳新)特别对古词偏爱,他的百花词是很多诗友的最爱,诗句优美,不拘泥于格式。而他的散文诗则偏于叙事,把对祖国、家乡、人民的热爱,表达得淋漓至尽。《关东秋叶》一二三部,经内蒙古广播电视台制作,已经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广播小说形式,广播小说已经在中央电台《作家栏目》播出,在各省的广播电台和新媒体都已经和正在播出,反响极为热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