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佳新音频小说连播《黄河岸边的孩子~第十章·王六偷瓜》安群诵读
“下定决心去偷瓜,不怕牺牲向里爬,排除万难装得满,争取胜利扛回家。”——偷瓜语录。
回到学校,同学们就分化成好几派,有的参加了红卫兵,有的回了老家,我们这些人既不是红卫兵,也不知道串联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在宿舍里。 八九月份在巴彦高勒,那可是个好季节。
原来在校园四周长满蚕豆的几十亩土地上,今年却爬满了甜瓜。没有吃过“华莱士”的人,一定想象不到这种甜瓜,对人产生的诱惑是多么的强大。原来有校规约束着每个学生,文革开始后学校里一盘散沙,学生们正在批斗校长和老师,校园里是天王老子数学生最大。 要知道建立一个良好的秩序要用好长的时间,可破坏它连一天都不用。我们闻着那特殊香甜的气味儿,看着遍地金黄的“华莱士”,哪能不心动呢。那时候在地里买瓜每斤也就二三分钱,可你要知道,用六元钱,我们就要生活一个月呢。
宿舍里开了几次会议,有的人着急了:“这两天别的班已经有行动了,你们进他们的宿舍里闻闻那味道,再晚可就剩下生瓜蛋子了。”一切商量好了,我和后山同学是第一队,如果顺利,后面再上四个人。大概到了阴历的月中,天空晴朗无云,月亮挂在天上,就像一盏硕大的灯泡,把大地照得雪白雪白的。我俩一人夹着一个提包,从学校的南墙跳出去,过了一条土路,顺利地进入了瓜地。这片瓜地有几十亩,绕着瓜地种了一圈高高的玉米,可能想用长高的玉米来挡住学生们对瓜地的垂涎,没想到也成了偷瓜人的掩护。“趴下,趴下。”瓜棚里有动静,我俩迅速卧倒。听到身后好像有人进来,看来第二梯队的人也来了。那个看瓜的人,在瓜地里走来走去,我们只好趴着不动。“什么东西这么臭?”这时才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大粪堆上,这个臭呀,我强忍住恶心向外面挪了挪。“看瓜的回去了,快,快行动。”我哈着腰跑进瓜地中间,把提包摆在地里,然后就去摸瓜。“哎,这个好,那个圆···”不一会儿,我就装满了提包。可我总觉得背后好像有人,“放心,是第二拨的人。”我那个同学还差一些没装满,我跑去帮他,等到他的包里装满了,转身一看,哎呀,我的提包不见了!“快,帮我找找,我的提包没了。”两个人在瓜地里转了几个圈,都是一无所获,更严重的是,连他的提包也找不着了。忽然瓜棚里敲起铁锨来,瓜地里埋伏的四五个人“噢噢”叫着就过来了,我俩这时的身手不用师傅教,两步跑跨过了土路,一个箭步就上了学校的南墙,再一翻身就摔在了教室前面的院子里。呼啦有一群人过来问:“怎么回事?”“谁放屁啦,这么臭?”“瓜呢···?”原来我们的第二梯队还在这里躲着呢。“撤吧,人家有埋伏。”“我的提包呢?”那个提供提包的同学哭丧着脸问道,“成了看瓜人的战利品了。”我这心里别提多窝囊了,弄了一身的臭味还把同学的提包弄丢了。我们回到宿舍,喘着气断断续续对大家说了全过程,看着同学的床上堆着从提包里倒出来的零散东西,自己真是没脸看人家,要知道那时候买一个提包要花好几块钱哪。班里的智多星叹着气说:“今天是庞统落凤坡之难,我们是中了人家的埋伏和奸计,那提包一定被他们藏在窝棚里。”另一个同学忽然说出一个计谋:“哎,弟兄们,看那个瓜棚只能容下两个人,刚才的胜利,其他看瓜的人一定回村里去了,剩下的人也高兴地不知东南西北了。我们现在来个猛虎专吃回头食,他们一定想不到。”我着急地问他:“你说怎么办?”智多星想了想:“先用几个人在地边骚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外两个大胆的人去窝棚里找提包。”“好,我俩去。”计划有了,大家马上就去落实。
我们两个从校门出去,悄悄地绕到窝棚后面,蹲下来等着机会。这时西面远处发出很大的声响,调虎离山计的第一招开始了。窝棚里跑出两个人来,念叨着:“这些灰嘎闹(坏小子)···又来啦,你去村里叫上二后生,让他们抄后路,今天一定要逮住几个学生,要不就治不住他们了。”一看他们走远了,我们跑到窝棚里面去,那地上放着三个提包,满满地装着华莱士。“哎,怎么还多了一个。”“快,拿上自己的,走吧。”我不甘心,一个胳膊夹了一个,呼哧呼哧地从东大门溜回了校园。你就听吧,那心“砰砰砰”跳得就像要蹦出来 。很快,虚张声势的那几个人,也绕着弯从北面回到了宿舍。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我喊着:“大获全胜···。”周围的几个宿舍也和我们一起开始了瓜的狂欢,大家开心地边吃边聊,我高兴地“哈哈哈”大笑,因为意外地又缴获了一个提包,让我一直用到毕业。学校里的笑声,看瓜的一定能听到,那个看瓜的家伙计谋破了产,会气得睡不着觉的。 第二天,女生宿舍门口的瓜皮堆成了山,她们都知道这是男生又有收获了,为了转移目标,把吃完的瓜皮都堆到了女宿舍。好多外班的同学出来进去的想找点战利品,我们的成功鼓励了其他班的同学,紧跟着他们迫不及待地出动了。没想到社员们吸取了教训,早有了准备,偷瓜特工队遭到瓜农的致命地打击,丢盔卸甲的逃了回来。有个班一次就派出了六个人,他们基本是沿着我们偷瓜的路线图行动的。这回,瓜农继续使用诱敌深入的伎俩,引诱他们进入瓜地的纵深,等到这几个人开始用手摸瓜时,人家开始收网了。“站起来,你们跑不了了。”三个看瓜的围着他们,这几个家伙还算机灵,扔下了手中的东西,向四面八方落荒而去。那三个人左右拦不住,就干脆放他们跑了。而后紧紧咬住一个大个子不放,一直追到学校里面,倒底让人家抓住一个。我们这位勇士当时浑身哆嗦,闭着眼睛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其实他就等着人们一阵暴打,这是河套地区一般对付偷瓜贼的传统做法。“你那嘴里嚼占甚呢?”这嚼占一词是古汉语,意为你像牛马吃草发出的声音那样含混不清,是在问他“说什么呢?”本来瓜农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人,你想那气还不是不打一处来?个个都是要“狠狠敲狗的一顿。”可是不远的地方就有学生们走来走去,在人家的地盘,他们决定不要惹事。“你在地里干甚呢?”一看对方没动手,又听到近处有同学们的声响,我们的大个子顿时长了精神,身子不抖了说话也清楚了许多:“我···在地里···上肥。”上肥就是大便,一听他说是解大手,一个年轻瓜农气得推了他一下:“上肥?你撇(胡说)哇!裤袋都麽(没)解,你阿(拉)在裤子嗨啦?”一看对方要动手,他马上提高了嗓音,为的是让人们听见:“拉···屎还要请示···你们?太不像话了,自古···管天管地也不能···管人家拉屎放屁!”一听他高声二吼的,那几个瓜农看着学生宿舍的灯光,不由得口气软了下来:“哎,你在瓜地上肥,干嘛还拿着条裤子?”原来偷瓜的同学每人拿着一条裤子,把裤管系住,偷了瓜就往裤腿里搁,装满了就往肩膀上一放,这也是农村的传统方式。“裤子是我捡的,就在我蹲下的地方。”“捡的?你到是个好捡手···你再给我捡捡看。”那个火爆脾气的后生忍不住了,胳膊拳头又在同学的面前挥舞。另一个人发话了:“不是你,你跑甚了?”我们的高个子此时已经静下心来,平静地回答:“瓜田李下总有嫌疑,这不是···你们喊得很凶,怕你们怀疑,不跑能行吗?”“你肯定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正好有几个人从宿舍出来,那门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咱们的高个子一声比一声高:“跟谁?你说,你们指出来。”这几个看瓜人只好声音又低了下来,语气和缓地说:“就说你是学生几班的就行了,我们回去对生产队也好有个交代。”这个圈套太明显了,只要你今天说了,明天人家就会来找后帐。大个子开始有点懵了,就像士兵习惯报部队的番号一样,嘴一张就把实际情况说出来了:“110···110,”这110的意思是一年级十班,我们当时习惯这样叫,什么111、112班等等。“你让我们报公安局?那是匪警啊,偷点瓜还不至于···,”瓜农们有点莫名奇妙了。“就是十···啊,啊···是食···食堂管理员。”这家伙差一点就说出自己是十班的,忽然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转口说成了食堂管理员。一听说不是学生,几个农民有点丧气地问:“你叫什么?”“我们家里八个兄弟,我叫王六,我弟弟叫王七也是在学校里做饭的,你要不信,明天···明天来学校找领导吧。”瓜农们也实在气不过了,明明知道这个人就是偷瓜的,可就是狗咬刺猬下不了手。“知道你也跑不了,明天咱们再来。”他们边走边踢着脚下的东西,一下踢到砖头上,疼的那个火爆脾气的后生在地上直转圈。我们这个铁嘴钢牙的“王六”,算是有骨气,终于脱了险。第二天生产队长来学校里找人,在学校上下问了一个遍,哪有什么王六、王七?气得他们站在校门口喊:“我们就在这里留个人,不信抓不住你这个偷瓜的王六。”不过他们也就是喊喊而已,因为打这以后,学生偷瓜已经变成了常规地例行动作。东边打西边偷,生产队人少看不住,只好在瓜棚外面贴了一张大纸,上面写到:“王六大爷们注意啦,谁想吃瓜白天来拿几个,千万不要夜里来偷,那些瓜蔓蔓小瓜苗子可经不住你们踩,生瓜蛋蛋也不好吃,哎呀,求求各位了。”后来的几年,在校园周围十里之内,再也没有种华莱士的瓜地了。
一时间这个“王六”成了我们这些无所事事学生们的英雄,大家津津乐道地说了好长时间。 偷瓜的成功者渐渐被淡忘了,留名青史的是那个王六,直到现在那段故事还被人们清晰地记忆着。(第十章已经全部播完,欢迎继续关注聆听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