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成铁环的父亲
小时候,父亲总是勾着腰,在院落中,教我们滚铁环。铁环绕着坝子滚一圈,父亲弓着腰跟着溜一圈。
铁环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前进,父亲甩着圆鼓鼓的粗腰,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跟在身后,蹦蹦跳跳地遛弯。
铁环在地上欢乐地打着圈,我跟着铁环绕着圈,父亲跟在我的身后画着圈。直到我学会了滚铁环,他就画圆了那个圈。站在哪里,双手抱在怀里,看着我滚铁环,滚的圈圆不圆。
时光在他的头上盛开了白色的花絮,光阴在他的额角画出了纵横岁月。他总是把日子一个一个地攒着,攒着,自己就老了。
而今,我像一个滚动的铁环,从鸟语花香的乡村滚进了车水马龙的城市。父亲,跟着进了城。
父亲说,腰弯成了圆,直不了。多少次,把他带进医院做理疗,却被他坚定地拒绝。
待孩子两岁左右。父亲喜欢趴在地上,让孙子骑上背,让孙子把自己当铁环一样滚。并乐呵呵地笑,这笑声,就像当年铁环在地上滚动的声响,清脆,爽朗。
孙子在背上,顺着爷爷弓着的姿势,像骑士,滚着爷爷的晚年。父亲总是当着面说:“你们看,我这铁环腰,还有它的用处。”
一旁的母亲,叉着腰站在哪里笑着。而我,转过身,似乎心里梗塞了点什么,总是表达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弓腰驼背会被人笑话,但是转念一想:驼背上孙子的欢乐笑声。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呵呵一笑。
无论腰怎么佝偻,但性格却十分直板,拒绝使用拐棍。他说:“走个路还依附,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他使劲儿地甩起膀子,迈着大步试跑。
他领着孙子,要进行一次赛跑。他和孙子拉直一根毛线,作为起跑线。而后,试探性地直了直身子,左右摇摆了下腰肢,做热身。
孙子大度地说:“爷爷,您老了,让您几米。”
父亲摆好姿势,摇了摇手,笑着说:“怎么能让你让,我年龄大但步子大,你年龄小但步子小,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说完,朝着孙子做了个鬼脸。
看着孙子信心满满的样子,父亲真想考验下孙子。在一声“预备,开始跑”后,父亲弓着铁环的姿势,向前跑着。孙子跟着跑在身后,像极了小时候我们滚铁环的场景,而这里的铁环变成了父亲。一圈,两圈,十圈下来。父亲气喘吁吁,孙子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院子里的加油声和掌声,犹如战鼓雷声,令人沸腾。
看着落后的孙子,父亲慢了下来。与孙子并着肩,陪着跑,鼓励地说:“爷爷让着你,还是不让着你?”
孙子瞪大眼睛,说到:“我要靠实力赢下比赛。”说完,朝着爷爷扮鬼脸。
于是,父亲加快了步伐,滚完了最后一圈。
虽然赢得比赛无望,但是孙子坚持跑完最后一圈。他说道:“让爷爷赢一次,听爸爸说,爷爷从未赢过,就让您靠着真本事赢下一回。”
父亲,笑了。在笑声里,佝偻的身子似乎更圆了,像极了铁环。滚铁环的人,从儿子变成了孙子,而铁环越滚越圆,也越滚越细。
父亲说,人生最幸福的姿势,就是把自己滚成圆铁环。
把幸福说出来
医院本是很痛苦很伤感的地方,却在302病房,总是充满着欢声笑语,快乐和幸福并存。
一个婆婆,七十二岁,因放鸭不慎掉进池塘,扭断了左腿。叫了个摩托车,将婆婆绑在司机身上,骑行四十二公里后才到医院。为了不让远嫁的姑娘担心,婆婆办理好住院手术后,才电话告诉女儿,轻描淡写的说只是划出了几道口子,并无大碍。
我们的攀谈中,得知老婆婆就俩老人呆在家,其女儿女婿远在广州工作生活。说这话的时候,婆婆嘴角挂满了微笑,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说完了女儿,她开始说起他们自己来。她说,他们老两口过不惯城市生活,多次偷偷地从广州回来,回到乡下,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日子,老公在前面翻地,自己就在后面下苗。自己在前面牵着牛绳,老公在后面扛着犁铧,老公身后跟着三两只羊,一只小黄狗,一只小白猫。黄牛一声长“哞”后,“汪汪”之声紧随其后,“喵喵”之音附和,两口子享乐其间。
老婆婆回忆着,老爷爷站在一旁憨厚的笑着。我问:“在你们村庄还有多少人?”老婆婆掰起手指头数了数,告诉我: “可能八九上十个!”“不对,只有九个,你掉池塘的头一天,黄老婆子被儿子接进了城里。”老爷爷确认的说。
“那还是有点孤独。”一个病人说。
老婆婆摇摇头,用手摆了摆。“不不不,喂着猪,赶着鸭,放着羊,牵着牛,做不完的事情。如果遇到下雨天,三四个人打着双扣,斗着地主,自在悠哉得很。”
“曾经还为三四斗米操心,吃了这一顿担心下一顿,而今,十天半月不下地也不愁!”老爷爷很满足地说。
老婆婆喜欢打“哈哈”,每次说话都是以“哈哈”收尾。只要人心快乐,哪里都会充满阳光,窗外的黄角树上,挤满了鸟儿,它们似乎也想聆听这么幸福动听的故事。病房里安静的时候,鸟儿们就在树上叽叽喳喳,好像是在演奏,更像是在齐唱。偶尔几只,飞到窗台,大胆地跳跃到桌子上,啄食面包。谁都没有去追赶,静静地看着,待它们饱餐后,扭捏几下屁股,飞走了。又开始打开话闸子。
在老婆婆的影响下,另外一个婆婆。开始讲述着她的人生,她说,她是改嫁的,两边的孩子对自己充满了敌意,总是不把自己放心上。现在带着几个孙子,若不给孙子们吃一样的东西,就会被儿媳女儿们说厚此薄彼,自己总是在吵闹中过着委屈的生活。她说完,扭过头去,用一个大巴掌盖住脸后,用两个手指头揩去眼角的湿润。
老婆婆,听后,哈哈一笑,笑的她十分尴尬。接着说:“我说,你这是在享受天伦之乐,委屈个啥。看我们,想带哈孙子孩子们都拒绝,如果是你这样想,我们岂不是每天以泪洗面!”
“人老七八十,活的是心态。你去想想他们的好,比如说给你买了一双新鞋,送来一个新鲜苹果,一盒刚出炉的蛋糕,一包远方带回的糖果。”老爷爷很乐观的劝导。
“你说的这些都有,有时还会领着我去看电影,逛商场,带着我去旅游。”那位老婆婆的心门似乎被打开,心情豁然开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堆满微笑。
委屈要哭出来,幸福要说出来。人生总是五味杂陈,只有乐观满足面对,生活在美好的空间里,情感不会累,人生才不会累。
老爷爷端着一个陶瓷盅,用勺子一勺一勺的舀着水喂着老婆婆。像两个恋爱中的人,那份甜蜜,在淡淡的水中泛着甜。婆婆咧着嘴说:“幸福是什么,就是在心中有个你我。”
“我这个老婆子,就是这样一个怪脾气,总是往好的想,总是把幸福圆润后说出来!”老爷爷说完,调皮地捏了捏老婆的鼻子。
老婆婆笑了,其他人笑了,302病房被笑声盈满,被幸福的声音盈满。
一棵枣树
爷爷对枣情有独钟,当年村小选址时候,保住枣树是爷爷提出的唯一条件,他不要任何补偿,只是要了枣树。
这棵枣树,它生长在两块大石头中间。大石头一左一右,像极了两个心房,更像两个乳房,枣树像个孩子,埋着头,吮吸着日月精华,而后枝繁叶茂,挂满颗颗红枣。
爷爷说,枣树是他们农耕的时间表,当他们忘却时节的时候,都会来到枣树下看看。便形成了“枣发芽,种棉花”、“七月十五枣儿红衫,八月十五枣儿落杆”等谚语。从此,这里的人们看着枣树的变化,忙碌着播种、收割。
农闲时,爷爷就会爬上石头,端坐上面,一只浑身净白的猫乖顺地卧在爷爷的左侧,一条全身深黄的狗趴在爷爷的右侧,都瞪着眼睛,竖着耳朵,聆听教室里朗朗读书声,看着旗杆上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爷爷在枣树下休息的时候,身旁总是放一根长长的竹竿,那些孩子们见了,都会绕着走开,不敢去打枣树上红枣的注意。
有两个时节,爷爷总不会放过,一个是枣花开放时候,一个是瓜果开打时候。
枣树花开了,花朵很小。虽然没有牡丹花的富贵荣耀,玫瑰花的红艳浪漫,桃花的艳红灿烂,梨花的银白如雪,橘花那样微黄的悠闲,但是它绽放得小巧有姿,优雅典娜。它的花色于嫩黄中融进些淡绿,起初枣花无声无息地开在绿叶掩映之下,几天后,它便透出甜丝丝的醉人醇香。爷爷带着白猫和黄狗坐在树下,静听微微的风摇起枣树枝叶发出的声声浅唱,静享那绿叶间如星点缀的花朵散发出的如醉馨香。偶尔一粒花朵落下来,爷爷捧在手心,送到鼻孔处嗅上一嗅,而后放置石头上,白猫和黄狗都会争着去把玩欣赏一下。
“牡丹虽好空入眼,枣花虽微结成果。”爷爷看着地上一地的花瓣,像金黄的米粒,他知道枣的果实即将到来。为了看管好枣,免得孩子们在枣还未成熟就被摘了,他总是对着孩子们的时间表,课间休息或者放学后,他总会用一只眼盯着挂满果子的枣树。孩子们怕爷爷手中的长竹竿,便像一只只小老鼠一样,远远的怯怯地偷瞄几眼后,失望地走开。
中秋节前后,枣树上的枣由青变红,藏在叶片之间,好似一个个小灯笼,更像一个个胖嘟嘟的孩子。它们在枝头倒挂着,荡着秋千,戏弄着秋风。阳光扒开绿色的叶片,擦洗着红枣上仅剩的青色斑纹。味道甘甜时,爷爷就会叫来那些馋嘴的孩子,他举着长长的竹竿,打着树上的颗颗红枣,孩子们就不停地捡拾着红枣。不多久,爷爷像赶鸭子似地将这些红枣从树上赶了下来,装进了竹篾筐。待树上不剩一个红枣的时候,他会将枣分享,装满孩子的裤兜。几个早已知悉爷爷的规则的孩子,让妈妈缝制了一个特别的大兜,装的爷爷心里泛着叹息。拿出一部分,送给学校,让校长把枣分享给全校的学生。留下一部分,一颗一颗的晾晒在竹篾席上,晒干后,泡茶泡酒,或者拿集市上去卖,换几个零花钱。他总是对孩子们说:“一日吃仨枣,六十不显老;五谷加红枣,胜似灵芝草。”
自从我小学毕业后,爷爷用枣泡茶泡酒的日子少了,全部去集市变卖,说为孙子攒点学费钱,城里上学开销大。就这样,无论谁家的孩子缺学费生活费,他都兴奋地答应借钱,并叮嘱孩子们,要像枣树一样在无数次敲打中结出丰硕的果,实现了不起的价值。”
就这样,孩子们在偷望中悄悄长大,爷爷却在守候中慢慢变老。最终,爷爷没有抗住时光之棒的敲打,选择了离开,应他要求,长眠于枣树下。
多年过去了,爷爷的坟堆上,长出了一棵枣树苗。孩子站在一旁,擎着长竹竿,等待打枣。
漂洗阳光
母亲,长年累月的操劳,风里来雨里去,落下了眼疾。只要遇上冷风和强烈的阳光,就会不停地流泪水,模糊她的双眼。
母亲害怕阳光刺眼,却总是在阳光下,选择奔跑,淋晒。遇到连雨天气,她总是依靠着门楣,期许阳光出现。
于是,在烈日下,她将身子弓成镰刀的姿势,像鸟儿一样满眼欣喜地挥舞着镰刀,将一片田野上的麦穗如数收割回家。她将身子站成一棵树,钻进玉米林,将一片玉米一只一只掰进竹背篓,淋着阳光背回家。她将等待守望成一眼清泉,扛着扁担,担着两只木桶,从两公里外挑回温饱。她将祝福诉说成一束光,对家人朋友,用阳光般的微笑,在别人的脸上种出冷暖。
一日,母亲,从玉米地掰完玉米回来,玉米须嵌入母亲的发丝,玉米叶钻进母亲的衣服。在汗液的作用下,痒的她像黄牛一样,斜侧着身子,紧贴着枣树来回地磨蹭,可越蹭越痒。额头的汗珠像地下水一样,从她那深陷的皱纹里冒了出来。沿着沟纹,漫延到眼角,母亲只得用那干瘪的手,一巴掌盖住脸,顺势抹去皮肤上的汗。挤了挤左眼,眨了眨右眼,试探性的撑开眼皮,抬头向上望了望,不知道她是在看枣树上的枣,还是在看天空中奔跑的太阳。
懂事儿的孩子,他赶紧去里屋打了一盆清水,在母亲的面前放下,让母亲清洗身上的尘埃和眼角的污垢。
母亲微微一笑,像极了落在水中的太阳,暖暖的。风儿轻轻一吹,盆子里的水漾起耀眼光圈,映射到母亲的眼里,晃得她睁不开眼,她使劲儿地揉了揉。摸索地蹲下来,将手伸进水里,搓洗几下后,拧起毛巾,捂住脸,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像抹桌子一样,来回的擦着。而后,像个调皮的孩子,露出半边脸,问我们擦干净没有,待我们确认后,方才移开毛巾。
洗完,母亲看了看在院子中晾晒的各种谷物,金黄的颜色,使她格外的欣喜。一群小鸡,黄的,白的,黑的,黑白相间的,跟在一只肥胖的鹅身后。鹅在前面大摇大摆的走着,唱着鹅之歌,小鸡们附和着叽叽喳喳。见它们要走近谷物,母亲机灵扭过身,抄起晾在屋檐下的长竹竿,边摇晃竹竿边吆喝着它们走开。母亲在太阳下的身影,像极了鹅,跟在鸡群身后。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像探照灯一样,散发着强烈的光。她只能半眯着眼,露出一丝缝来,塞进一点阳光。那一刻,一颗露珠般的水珠,从她的眼角滚了出来,顺着她清瘦高挺的脸颊滑落。嘴里碎碎地说:“好毒辣的太阳。”
说完,她弯下腰去,用手捧着水,不断地向脸上喷洒。太阳光在水里,滑溜溜的,母亲一捧手,阳光就在水面上滑翔,她很想把阳光抓住,却被水洗了回去。水怎么荡漾,阳光就怎样滑翔。
母亲嘿嘿地朝着我们憨憨地笑。她将盆子端在院子中央,她说:“让水也来晒晒太阳,让水好好的漂洗阳光。免得我的眼睛总是让它伤害。”
平静的盆子里,有一棵梧桐树,一座老瓦房,一个太阳在瓦房的一旁,撒着一缕缕光,在这光里,有母亲一张慈祥的脸庞,那光在母亲的眼里闪闪。她微笑的看着,自言自语道:“原来我的眼睛,在水里,不怕阳光。原来漂洗过的阳光,适合做我眼光。”
说完,她冲着水里的太阳一笑,朝着天空的太阳一笑。
相依相爱相扶到老
她不知道什么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明白两个人就是“少来夫妻老来伴”;她不明白何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只是懂得两个人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她就是我的母亲,对于爱或者爱情,她只是拥有,却从未去表达。
母亲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走进婚姻,跨入爱情的。 据父亲讲,提亲后,外婆问母亲,需要什么嫁妆。母亲回答,媒人不是说,这个娃五官端正,命里好,要什么嫁妆,自食其力的好。转而,母亲问父亲,算命说的,真有这么好吗?父亲摇摇头,拒绝回答,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至少,自己是个勤快的人,靠双手劳动,衣食无忧肯定是没问题的。于是,母亲信任了父亲,跟了父亲,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一日,他们锄禾归来,坐在瓦房前,聆听岁月的声响。母亲问父亲:“我打听过,你五行缺水?”“嗯”从父亲的鼻孔里滑落出来,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把头举向天空,低声地说:“就是缺水,所以名字里面有个海字。”
母亲,父亲。在晚霞里,面对面的坐着,沉默着,思考着,憧憬着他们的未来。一只肥鹅,大摇大摆的率着一队小鸡赶往鸡舍,深深地触动了母亲。她指着鸡群,严肃地说:“鹅都生活的如此潇洒自在,如此的乐哉悠哉。我们干嘛要去犯愁呢?既然缺水,那我们就打一口井,装满水,不就不缺了吗?”
呵呵!这笑声是从父亲鼻孔里溢出来的,带着些许嘲弄味儿。母亲,拧着父亲的耳朵,嚷道:“你倒是说一句话啊?”父亲抬眼看了看母亲,依然保持沉默。
从此,父亲在村子里,被看成了一个笑话。说他怕女人,说他没有男人样。他听在耳朵里,仍然从鼻孔里冒出“呵呵”一声浅笑。
“我们池子修得好,补齐了你缺的水。你看灌溉的瓜园,长势都很好,果树也挂满了果,肯定是个丰收。”母亲自以为乐着。父亲听了,看了看田园后,微微抿嘴一笑。
母亲,她没进过学校,没有念上一天的书,识字不多,出了阿拉伯数字,就是父亲的名字。因为父亲的名字要落在纸上给人看,母亲的名字只念叨在口中让人听,所以她把父亲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
走亲串戚,母亲总是把丈夫说得如何的勤快,如何的治家,如何的善良。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火炮脾气,更不遮掩自己的良家妇女形象。左邻右舍听她夸夸其谈,点头迎合,自然,母亲更得意,更自豪,认为自己是一个成功的女人。
一日,舅舅家接媳妇儿。我跟着母亲去随礼,写礼人在礼薄上很潦草的写出父亲的名字。为了确认写正确,她用那粗糙的手,转过礼薄,左歪着脖子,右斜着脑袋,用手指在父亲的名字上,点了点。而后,笑着说:“字写错了,海字怎么能少点水,杰字怎能画成波浪。”
写礼人,听后,红着脸,解释道:“能认,能念,即可,不用较真。”
“那怎么行?”未等挂礼人说完,她抢着问,又开始她放鞭炮,“我老公五行缺水,就让你这样扣去一点,不行,不行。”说着,她摇摇头,摆摆手。
写礼人,乐呵呵一笑:“您看,我把杰字的四点水,写成了波浪,水多的成了汪洋大海,所以海字,少一点,无伤大雅。”
“不行,就是不行,重新写。”母亲执拗地说。“什么东西都不能随便加和随便少,刚刚好才可以,因为有人给他算过,不能随便多一点少一点。”
拗不过母亲,他只得划去,重新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写了一遍。母亲确认后,才满足的离开。
看着母亲的背影,客人们议论纷纷,说她太迂腐,说她太倔强,说她不懂事理。
此时,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婆婆从沙发上站起来,振振有词地说:“错啦,你们都错了。她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她从丈夫名字的一撇一捺开始,一点一滴都是爱,不像你们现在年轻人说的轰轰烈烈,转眼就是横眉冷对。”
众人听罢,鸦雀无声。都被这种隐形的爱情所折服,被这种真诚永恒的爱所感动。
母亲,不容任何人把父亲的名字写错,或者写成错别字。在她的心底,爱人的“爱”不会写没关系,但是爱人的名字一定不能写错;一辈子不能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不打紧,只要相依相爱相扶到老就好。
作者:赖扬明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已出版《幸福的温度》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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