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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天似乎也为之动容,天空阴沉,秋风萧瑟。一路上都是一些面色凝重,络绎不绝上坟的人。人流中,有一个个头不高的小男孩,显得格外扎眼。只见他身穿宽大的衣服,下衣时不时地被踩在鞋跟底下,手提一只断带的黑色提包,躲闪着人们怜悯的眼神,一路趔趔趄趄地走去。
他,叫郑浩楠,父亲车祸早逝,母亲不堪家庭重负,独自一人离家出走,家里只剩一个常年患哮喘的爷爷和他相依为命。浩楠今年上初中二年级,今天是他偷偷溜出学校,提早回家给父亲上坟的。
绕过几座高高低低的墓碑后,浩楠来到父亲的墓前。坟墓低矮,四周杂草丛生,上面布满了放牧的牛羊踩出的窝窝儿。浩楠放下提包,随手拔了拔坟上的杂草,捧了几捧黄土填在凹坑里。随后从提包里拿出祭品一一摆访在坟前。
祭品随意而简单,一条青岛钙奶饼干,一把野酸枣,一瓶水。浩楠掏出火柴,擦了几次,都被风吹灭了,他环顾四周,不见有遮风的地方,就跪下来,敞开宽大的上衣,遮挡着,抖抖索索的点着了烧纸。纸在燃烧,浩楠轻声低诉:“爹,你在那边儿过得还好吧?俺还小,不会包饺子,等俺长大了娶了媳妇,俺们天天给你包饺子吃,就韭菜馅的,俺知道平时您最爱吃!今年家里收成不好,天旱,地瓜长得萝卜似的,棒子都没有抽穗。山岭上的酸枣倒不少,俺偷空摘了不少,给爷爷晚上压压咳嗽的。今天,俺也给你带来了,您尝尝,是不是还是酸溜溜儿的。爹,您走的第二年,俺娘也离家走了。前些时候还托人,给俺捎过几回儿话,说,过年就回来看俺,俺问那人,俺娘在哪儿?那人不肯告诉俺,只说在南方。”浩楠边念叨边向火池里放几块饼干,接着又敞开水杯,向烧尽的灰烬上洒了些水,最后把剩下的水浇在了坟前的小松树上。
小松树是今年清明节前,浩楠从山坡上挪来的,由于今年天旱,松树长得瘦瘦黄黄的,一如坟前的他。
浩楠长跪不起,想想死去的爹,想想离家的娘,想想卧床的爷爷,悲从心来,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秋风凄凄,愁云惨淡,香火味儿浓烈,松树上的一只麻雀,惊叫着飞向南去!
回家,浩楠来到南墙根下,伸了几次手,才勉强从宽大的衣袖里伸出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截白粉笔头,歪歪斜斜的把老青砖墙上的过年倒计时,改为135天。走向北屋,他扭头瞅了一眼,嫌写得还不够清楚,就又返身回来,用手掌把数字擦擦,反反复复的把“135 "用力涂写了几遍。

听到门响动,爷爷费力地咳着,强撑起身子半坐在床头。咳嗽一阵,老木床就“吱嘎”一阵。浩楠走进屋里,扶了扶半歪的爷爷,顺手从提包里拿出上坟剩下的饼干,又倒一杯白开水,放在爷爷的床头前。”爷爷,等水冷了,就把饼干吃了。我去看看羊圈的羊。”爷爷喉咙里叽里咕噜地呜呜应着,用手抖抖索索的捏起几块饼干,向走向屋外的浩楠晃晃。“爷爷,你吃吧,我吃过了,不饿!”浩楠没有转身,他怕爷爷看到自己的样子伤心。
走向羊圈,浩楠差点儿绊倒,墙角散乱的塑料瓶子,杂七杂八的堆在那里,宽大的裤脚被脚后跟一时踩了一下,就见一只剩水的矿泉水瓶子被踩瘪了,泥水一下子溅湿了鞋子。浩楠把裤子用力向上提了提,可没走几一步,裤子又滑了下来。
这些衣服是娘托人从城里捎来的,听人说,娘做保姆的那家人,穿剩的衣服是要扔的,娘虽说心狠,但毕竟还惦记着俺,就给人家说,还有用,这不就给俺捎来了。

浩楠把从南屋抱来的山草,丢在羊圈。羊圈里,有一大一小两只羊。大的是只母羊,小的是今年刚产下的羔儿。母羊吃着浩楠投下的草料,小羊羔跪着吃奶。不忘泪眼朦胧地看上老娘几眼。
浩楠定睛的看了许久,顿觉眼眶发潮,胸口不停地起伏。他用脏兮兮的右手擦了一把泪眼,扭头看向了南方。
南方,雾蒙蒙的一片。天空里,传来南归渐近的雁声。浩楠用力地睁眼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是啥阵势。
浩楠,之所以没有忙着回家,而选择呆在这儿,是因为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个秘密,把自己折磨得够呛。尤其是夜晚,邻居家的老牛,声嘶力竭呼唤丟失小牛的叫声。 最重要的是,这里藏有他的秘密。这里是班主任老师上下班必经的地方。那个人多像妈妈啊,俺曾吃过她家的饭,曾用过她买的作业本和文具。可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辜负她。可俺也不知道为啥儿?因为俺越接近她,俺就越着急拉慌地想妈妈呵!
看看, 天色渐晚,天边,一抹夕阳把山葵花涂抹成一片金黄。
浩楠随手折了一把,抬头看望远处。他心潮澎湃的等着,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