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苦亦乐，那年月
作者：马文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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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有一段烧野灰种庄稼的时期，现在的青年一代听说过，没见过，可是上一辈庄稼人心中一直铭记，因为那里包裹着庄稼人亦苦亦乐推日月的一串串小故事………
家乡后面本是一片大草滩，后来开垦成了耕地，黑色土质，颗粒状，很具优势，厚厚的土层地里没有一块挡脚的石头，由于开垦不久，土壤里都是草秸柴根，毛茸茸地疙瘩最适合拉一种被称为“满地跑”的小毛灰堆。
“满地跑”可以说是在繁重的灰土任务中具有短、轻、快的特点，拉成一个"满地跑"，时间短，活儿轻，见效快，这里的庄稼人两三个人搭在一起，用耙子把土地浮面上那些拳头大小的土疙瘩拉在一起，堆成背篼大的堆，堆的中心挖个窝，填上一把草一锨干牛粪，然后点着火，盖一点土。“满地跑”顾名思义，满地乱跑，随手可拉，随地可堆。但是人们一般还是一路儿一路儿地拉灰堆，这样拉成的灰堆布点均匀，众人集体干活也不显得零乱。和大毛灰、大坷拉比，微型毛灰随时耙成，随时点烧，当日就着成红灰。
有些体壮力強农民，他们为了多争几个工分，拉“满地跑”的耙子比别人的大，这是求铁匠特意打造的，其实这是一个极简陋的劳动工具，铁匠把耙子的铁刳子打长了一点，铁刳子上多套了几根铁耙齿，比较重，拉起来占的面积也比较宽。人们拉"满地跑"的时候，以自身为圆心，以耙子为半径，一耙一耙把周围的土蛋蛋拉到身边，耙子拉得很有节奏感，人像是跳一种有趣的耙子舞，一耙子拉过来，就画出一行纹路明显的道道，一周转过来，地面上就耙出了一个圆，像辐条稠密的车轮，也像一把展开了三百六十度的大扇子，圆心就是一个"满地跑"，像是一堆晒干的马粪蛋，也像一堆从松树上打下的松塔拉。
一个毛灰堆拉成后，接着就认真地点火，火点不好，白拉毛灰堆，废了"满地跑"，重新再点，比较麻烦，土蛋儿碎了，火仓儿糜了。为了不让一个"满地跑"变成死灰，人们点火特别用心，蹲在毛灰堆旁边，伸出两手叉开十指，把草渣粪渣和相对毛茸茸的垡子疙瘩撒到中间的窝子里，这样点火就容易着了，无风的时候，一股蓝烟直直地上升，像一根直插苍穹的烟柱，又像是从天空中垂下来的一条绳子。有风的时候，蓝烟就变成头顶里舞动的飘带。不一会儿，灰堆当中的干草，闪动两下子红火苗就消失了，引着了火的粪块慢慢地冒着蓝烟，把紧靠在一起的毛茸茸的土疙瘩也都引火上"身"。
高原的早春，虽然是晴天，依然冷风 飕飕，冷风就把燃烧着的毛灰堆吹成了红灯笼。人们放下耙子拿上铁锨，不失时机地在毛灰堆顶头盖一层并不太厚的干土，然后丢开冒着黄烟的毛灰堆，开始重复下一个"满地跑"的劳作。
太阳升到一树高的时候，地皮上开始有点暖和的感觉，上点年纪的人们舒展一下筋骨，爽一口气，驱散积沉在体内的劳疾。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不知劳累，他们常把这种田间劳作视为一种儿戏，一种快乐，一种释放。
寒气消散，春日融融。虽说这里地面仍然苍白，春的气息无处不有，土层下草芽向上力争，阳洼处小虫开始蠕动。
一边拉“满地跑”，一边打情骂俏的年轻男女狂起来了，尕小伙尕媳妇们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地纠缠在一起，很多毛堆被踏平了，有的人慌乱中一脚蹦到正在燃烧的毛堆上，火渣四溅，自己的鞋口袜腰里钻进了火星，烫得又喊又跳，脱下鞋袜一看，脚背上起了良姜泡。
每到这个庄稼人苦中作乐的时候，年岁大一点的，或者人伙里有大小辈份的，觉得不方便了，都往远一点走开，在远一点的地方休息起来。
打闹玩耍兴起的年轻人们，这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几个尕媳妇抓住一个前来挑战的小伙子，撕开裤腰往裤裆里撂进去一铁锨土，土里带着冒烟的粪渣。
烧死了！烧死了！
小伙又喊又跳，声音变了调。女人们就齐心协力，猛地推翻小伙便四散跑开，说时迟那时快，疼得转眼泪花儿的小伙儿手一伸，一把捞住了一个女人的脚巴骨，索落落把她拉过来，就往脸蛋上狂吻，女人落满灰土的脸上被舔得五划六道。
一场闹剧结束，大家躺在地里死死地笑。笑的最放荡的还是女人们，女人们笑了一阵儿，就揉着淌眼泪的眼睛，不住地拍打身上的土，嘴里没少骂男人们。男人们都是乐天派，张开大嘴笑，嘴里的话粗野得让人咂舌。
刚才那个小伙儿忽然提着裤子跳起蹦子来，声嘶力竭地哎呀哎呀哎呀。钻到他裤裆里的火星儿没有灭，现在滚到裤筒那儿把裤筒角子燃着了，冒着一缕青烟，呛着一股焦毛味。于是男男女女又一阵儿捧腹大笑。
只要没有队长会计，这种闹腾有时候要长达吃顿饭的工夫，甚至从上午闹到下午，今天闹了明天闹，像是有个周期似的。而这样闹腾的日子里，劳动工分依然满分，捌分，拾分，或者拾贰分，农活儿可以误，工分不能误。 (字数 1872 )
2019.12.30. 改于古镇
(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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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马文卫： 男 1948年5月生于青海省门源县，中国作协会员，从事中小学教育35年，现被门源县志办公室聘为方志编辑，撰写出版文学书籍13部，300余万字，以小说创作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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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插图由马文卫老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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