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盖多玛草原

蓝色的天空里，只有一朵云

可以在云的走动里，看天空的姿态，看鹰的底气

以面对佐盖多玛草原沉默，像一只驻足的鸟儿

马儿在溪边饮水，一匹马嘶鸣，声音在阿米唐钦山顶回荡

牛群吃草，拉毛草姑娘蹲在牛肚下挤奶，一只蜜蜂飞向奶桶

清风吹过，我把花香看成是草原古老的歌谣

把发红的草莓看成是清晨坠落草丛的星星

山坡向阳的地方，是夏季牧场

青烟飘向天空，帐篷前黑色的藏獒站起，又蹲下

注视*：佐盖多玛草原在甘肃省甘南州合作市境内。

明月山

一片云走来，我需要这些环境丰富的山川

山路上有风雨、野花、和鹰的回声

跌落山岩的不止是清风，比如险象环生的一道道水珠

比如凹凸的阳光和简单的草木

日月的记忆是明月山的记忆

大风吹过崇山峻岭，蝴蝶在生长

瀑布飞落， 声音安逸地伸进山崖

水潭里一块石头裸露，一群鱼的思想沉入深处

谁能够担当世间的阴暗和沧桑

历史成全了一方水土一方子民

大地等在这里，生长的树木在山峦延伸，

一座山脉伸向前方，再伸向两千年的光阴

我愿意自己是一介凡夫俗子

朴素地拥护善良的人间，拥护宽厚的大地

山峰兀立，花鸟落在树枝上

一座大山是土地的一道脊梁，它生生不息

十二座山峰形容一个思想

竹子在时光里保留气节，它们一再超

清晨，一束光顺着云海返回

光明淌过栈道、禅寺、飞瀑、清泉、山峦伟岸

一个古人走过山岗

一把剑笑傲日月星辰，一首诗在一壶酒里有了历史的硬度

湘家荡

一只鸟飞起，一片云霞落进湖里

柳枝垂下追逐鱼，鱼动，柳枝也动

碎了的光在湖面， 在奋起直追

光闪过蜻蜓的翅膀，闪过芦苇与一朵云的谈话

荷花背着早年的时光，它们掌管着反反复复的季节

花瓣里装满了月光，装满了人间深与浅的往事

一个红衣女子在采菱，莲让东风吹，她也被东风吹

如果她也是一朵表情达意的红莲

就在寻常的日子里，让人类接近生活的初衷

一群白鹭打开翅膀时，有风的声音

一片阴影投向湖面

我对湘家湖的态度就像白鹭的态度一样

在黎明出现的时候，模仿水的平淡，内心充沛

苇丛深处虫鸣止息，一方水土的前世与来生都在这里

晨钟响起，声音经过天空，天空合适地表达

经过湖水，湖面无声地移动脚步

亚休村

站在山上  你能够看见陈旧的亚休村

能看见涉水而过的石磨，布谷来了 青稞抽穗

春天走了 留下一对花翅喜鹊

谁家的桑烟爬着山坡嘀嘀咕咕

谁的媳妇有个好身材，亚休村怀揣伤疤

抚摸着被遗弃的白云和野花

石头让出道路，森林有长久的责任

河水还在流，在村庄的善良里爬进爬出

一个赶牛的人停在山坡

一朵云笼罩了他，接下来笼罩了整个村子

银杏树

这是太阳穿透的理由

当秋天到来时，汉中的银杏树有了再次生长的需求

曾经的风雨和今天的风雨，都停留在这棵守候的银杏树上

三千年的躯干一直经历着残缺，枝叶仍在人间眉目传情

起风了，阳光等在这里，起伏的群山在光芒里含蓄

银杏叶屏住呼吸，像一群黄色的鸟儿潜入大地

山峦寂静，树叶落满人间的路径

大地在喘息，满世界的金黄一步步蔓延

我留恋树叶心跳的声音，等待它转身离去时内心的柔软

一声鸟鸣穿越山涧，我确定阳光正在成熟

金色还在理性的奔波，大片的银杏树有了爱恨情仇的记忆

空气里有苍茫，时光开始丰富

冬天的第一场雪

冬天的第一场雪

加重了天空的呼吸

雪山在一场雪中越来越贪婪

它已经走到了雪的深处

到达了雪的内部结构

在雪花的摩擦里争取把自己变白

山峰一一把雪花举起

大面积的雪花把天空染得更白

常常它深入夜的身体，为夜晚疗伤

为黑暗保留一片光线

雪山有了雪的毅力，与雪花共用一双翅膀

在生活里，它只让太阳看到无极的纯洁

年复一年，雪山依然坚持

一只又一只鹰勇敢地在山顶飞

在现实中，经常会遇到各种事情

阳光下，雪山越来越有耐心

遇到山鹰从头上飞过

高高的山岗与雪花同样具有勇气

甘南的羊群

山岗很白

河流很白

羊群很白

一群羊 雪地里的另一种存在

你围不住雪山

在白色里变白

把嘴唇留给青草

把温情给河水

把表情留下来

把不能说出的 不能衡量的

交还给自己

请把雪莲引入

请站在冰雪的背面

请阳光把天地的白带走

请绿草把秘密说出

接下来

由你来保留 一群羊的温柔

荒草

这么多的草在草原上强调秋天

颜色发黄了仍然喜欢太阳的繁华

枝干上仍然保留着夏天的力量

牛羊低头吃草，它不言苍茫以及风情

秋风把荒草吹成一个集体

一只山鸡躲在草丛中

伸长脖子发出单调的声音

风吹就吹，草黄就黄，草叶蜷缩身子

真实的如同死去

时间从一开始，就无法形成比例

如果一个冬天让野草有了预言

它们会兑现承诺

在体面的泥土里扎根发芽

做一颗属于江河的植物

月亮照着尼姑寺院

夜晚，月光追着月光一直跑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

最后停在那个叫做曲宗的尼姑寺院

鸟儿在枝头，月光掠过它的眼睛

天空下，原野空旷，水声漫过月色

像一些经历过的忧伤

一个尼姑坐在窗前，她在月亮之外

在一盏灯下，左手转着玛尼

右手握着念珠，一片寂静之后

面对一个人的世界，顺着月亮的道路

慢慢走过，夜如一棵盛开的植物

凤凰村

你若去了，就要看看12棵古树

找一找七百年积累的往事和意义

我不会空手而去，我准备带上十二颗种子

种在12口古井旁，我会时常来

可以看井水，可以看土地

可以看一个民族英雄留下的经历

以及他在青石板上走过的脚印

杜娟，现居甘肃甘南。获得“甘肃省第三届黄河文学奖”、“2018年度散文诗笔会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入选多种选本。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

本期责任编辑：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