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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杯中酒,万般滋味在心头。难舍难弃一段情,拾笔小忆三十秋。
我出生于六十年代末,家中兄妹六人,出生地是一个偏僻的荒凉丘陵,小时的记忆一如贫穷年代的日子,荒芜一片。人到中年,有时怀旧的悲苦思绪时时惊扰我的梦境,憋得我不得不沉下一颗浮躁的心,去捡拾往昔斑驳陆离的岁月残片,祭奠有生之年的那段蛮荒与磨难。
饥饿与贫穷,可能是我对那段岁月的公允评价。土地贫瘠,水源短缺。簸箕大小的块块耕田里,种植清一色的粮食作物,因是丘陵,“富贵”的品种自然无法落户,于是饱经饥饿折磨的山区人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易侍弄的红薯,红薯在我们当地,庄户人习惯称它“地瓜”。提起“地瓜”这个字眼,从七十年代过来的人,尤其是我们山东潍坊人,可算得上是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那是唯一果腹的食物,更是人们活命的依靠。当它今天以高贵的姿态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游走,甚至被摆上酒店的高档筵席,每当我看到情有独钟的现代人们争食“烤地瓜”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一个伤心的岁月正悄然而去,往昔渴盼的富足时代已健步走来。

说地瓜易侍弄,我至今记得:每年霜降前,农民用镰刀小心地将瓜秧沿地表割断,用镢头把它从垄沟里刨出,剔除断块和病块,然后用独轮木车运往待窖藏的土井旁。窖藏地瓜种的土井一般选在避风的地方,地势稍高,防止周围积水渗入,加大井内空气湿度,引发地瓜霉变腐烂。地瓜种可是农民来年的命根子,来不得半点马虎,侍弄它,就像侍弄自己的孩子,队长从来都是千挑万选,不是技术高手,是断然不可把这差事交给他做的。在众人小心翼翼的精心照料下,地瓜种安然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严冬。翌年清明前后,在农民无限的期待里,地瓜种被一篮一篮地提到井上,然后整整齐齐的把它摆在苗田里。经过个把月,等到嫩绿的瓜秧由红变绿瓜杆渐硬时,就可以往大田移栽了。大田移栽可是一件苦差事,当时水浇条件差,栽植所用的水都是生产队的男女整劳力,一担一担的把水挑进田里的。一天下来,腰酸背痛,双肩都被压得红肿,即使这样,也不能有怨言,受苦受累,那是为了挣工分,工分高了,自然分粮就多,这个季节,是难得的挣工分时候。大田移栽完成了,经过一个夏天的除草翻蔓培育,初秋过后,到了农民期盼收获的时刻,尽管农户平时生活拮据,可到了收获季节,他们都不忘早早摊上高过人头的瓜干煎饼,稍有条件的,会忙里偷闲赶趟大集,秤上几斤老咸鱼,狠下心来,摘下柴烟熏黑墙壁上挂着的油瓶,煎上几条咸鱼,叠上足够的煎饼,提上一壶炒米水,送往刨地瓜的大田,好让忙着收获的人们吃饱喝足,节约回家的时间,抢收来之不易的救命粮。这个收获的季节,可能是那个年代最令人醉心的时刻:头顶上有人们来不及欣赏的南归雁阵,瓜垄里飘洒着阵阵蝈蝈悠闲的鸣唱,远处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又燃起干牛粪炊烟,不时飘来烤地瓜的香味。

别了,那年那月一个收获的季节;别了,满含辛酸而又让人不敢忘怀的年代。面对今天衣食无忧的孩子们,却腻烦了大米白面,厌倦了生活的环境,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