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霍霍
先用砂轮开刃
再用砂石打磨
再用油石细磨
最后用面石定口
这位来自安徽的磨刀师傅
态度一丝不苟
手艺炉火纯青
我掂着这把寒光闪闪的刀上楼
楼道无人
我偷偷摆了几个造型
先是切肉
然后是剁排骨
最后是砍人
文本结构上,前半部分是一个磨刀师傅磨刀的一个具体场景,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后半部分:我掂着这把刀上楼,楼道无人,我偷偷摆几个造型……看似实际发生的客观事实,其实它是由磨刀这个场景激起的一个心理画面。 从切肉,到剁排骨,“最后是砍人”,这个心理画面,从日常转到异常,从放松转到紧张,从祥和转到恐怖,空气中忽然有了血腥味。诗人不仅没砍人,就是比划比划也没有。纯粹的意识流,砍,它只在心理上在时间上发生。借此,传递一种情绪。此种情绪,主观的,非理性的,这就是存在主义所谓的“存在”。克尔郭凯尔说,人是孤独的,被抛入世上,个人无限制的情绪体验和心理体验,就是人存在的基本意义。当一个人处在“临界状态”,陷入孤寂、烦恼、绝望,濒临绝境时,更能领悟自己的存在。
切肉,剁排骨,大凡一个家庭主妇,看到那样的一把快刀,自然会联想到厨房里的这个镜头。菜刀砍人,就超出了日常生活范围。赵丽华为什么要“砍人”,为什么会有“砍人”的情绪?这要从2006年梨花体事件说起。这一年,因为赵丽华的几首诗,因为一些普通读者对她的诗歌不认同不理解,因为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心理那些文人的落井下石,也因为媒体刻意为之的推波助澜,赵丽华一时间成了围观甚至攻击的对象。赵丽华说,那一阵子,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当着记者面,泪流满面。体重骤减,半年下来,瘦了二十多斤。在这样的环境面前,人往往是无能为力的。人改变不了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正是在生活中体验到了环境的界限,人才能实现超越,人的自由也才能得以实现。面对“荒谬”现实,赵丽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选择走出去。她去了南方的几个省份,在各院校做了一百多场演讲。不仅仅是为她自己的诗歌辩护,更是借机传播现代诗,普及现代诗的基本常识。她以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方式,实现自己的存在。
艺术,更能体现人的存在。人的存在,是在艺术中的存在。艺术家,以艺术活动而存在的人,正是从挫败的境况中,走向“语言”,走向某种艺术形式,并在艺术世界中体悟人生体悟自由。《磨刀霍霍》这首诗里,赵丽华赋予那样的一种非理性情绪以诗的形式,使其外化,形式化,成为一首优秀的诗歌。
存在是个人的存在,存在就是主观的非理性的心理体验和情绪体验,人要认识你自己。克尔凯郭尔把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改造成“我在故我思”。其实,从存在主义的角度上来看,把“我思故我在”改成“我诗故我在”,更恰当。因为,依照存在主义者对“存在”的解读,人的真正存在,是艺术中的存在,“语言”中的存在,是“思”的客观化,而不仅仅是“思”。
从起念到行动,从有“杀人”的情绪到真的杀人,两者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非理性的情绪,人人皆有,在人的意识深处,甚至藏于无意识之中。相当于我们常说的白日梦,它转瞬即逝。诗人不过是把自身当成对象,观照自身,敏感地捉住了它,把它纳入诗的形式罢了。生活中的赵丽华,性情,包容,大度,有悲悯之心。
大友
2019.12.27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