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贵贱在心中

 刘国民

       在我生活的县城，干环卫工的大都是些年逾花甲的老人，年轻人是不愿做这项工作的，每月只有一千三百元工资，且工作时间较长，还遭人歧视。

       我家门前的东西路段长约七百米，由一个叫老肖的环卫工负责。他六十八岁，肤色黝黑，农民出身，较显强壮，或因整天与垃圾为伍，穿着有欠洁净，但精神状态很好，话语不多，逢人便憨笑着。

      我总见他不停地忙碌，不是在扫地，就是擦拭垃圾桶，亦或骑着三轮车清运垃圾，闲点儿的时候，就拿着铁锨、扫帚来回转悠，发现哪有刚掉落的残枝败叶、瓜皮纸屑便随手捎带。歇息的间隙，他总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若有所思地吸根儿香烟。或许熟识他的人很少，几乎没人和他打招呼。他没有给别人散烟的习惯，他说自己抽的烟很便宜，加之做清洁环卫，整天脏兮兮的，怕人嫌弃而拒绝。他偶尔遇到熟人，依旧憨笑，显得朴实而亲和。

       老肖每天凌晨四点钟上班，在天亮之前，他必须把所辖路段打扫干净、垃圾清运完毕，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待八点以后，便有路政巡查员前来巡查，一旦发现问题，就立刻致电老肖，他得在五分钟之内赶去处理，堪称环卫110。遇到特殊天气，老肖风中捡游浮，雨停扫积水，雪后铲冻冰，数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老肖像似习惯于这样的生活方式，幸福指数很高的脸上总绽放着坚韧的笑容，很少听到他向别人诉过什么苦衷。

         但我曾亲眼目睹过老肖受委屈的场景，一家邻街而居的住户，纠缠说路边的垃圾桶离他家较近，当众谩骂，称老肖是一个扫马路的，算哪门子东西！老肖苦笑，把垃圾桶挪了挪，没有作声，随时又忙活儿去了。     

       长年累月忙碌在大街上的环卫工，安全问题不容忽视。那年冬天，老肖正在铲除路面覆冰，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挂倒，尽管拖行几米，但所幸身体并无大碍。老肖由此夸口说，他是土命，虽然低廉但很硬实，不会轻易见阎王的。

        我曾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一封感谢信，是一位年轻时尚的女孩写给老肖的，赞赏他拾金不昧的优良品质，讲述了老肖捡到价值不菲的手机一部，还有不少现金，都主动联系归还失主。一个好朋友私下问我，若是你遇到这种“”好事”，能否有老肖的那种觉悟和举措？我不由心头一噤，仓促敷衍道：“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老肖的家距县城四十多公里，较为偏僻。他老伴身体不好，赋闲在家，休身养病。当年的老肖还是个文化人，做过民办教师，他所作的打油诗文采斐然，我自愧不如。老肖的一双儿女不仅都很出色，而且格外孝顺，令人羡慕不已。他的两个孩子：儿子是上海财经大学高材生，现在深圳发展，已小有成就；女儿也是上海某高校的在读研究生。

      日子久了，我和环卫工老肖也日渐熟悉，见面总是点头示好。一次，我在门前别人闲置的宅基地上挖地种菜，劳作少许，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老肖见状，执意要替我挖一阵，还说这对他们庄稼人来讲，就是小菜一碟，根本不是啥事………说来惭愧，老肖比我年长二十岁，在他跟前轻而易举的小事，在我身上就成了难以完成的负累，情何以堪呀！

        时隔多日没见老肖，几分挂念自心底油然而生，后经打听，得知他已辞职回家，照顾身体欠佳的老伴，毕竟金钱可数情义无价啊！老肖还鼓励老伴，好好养病，等身体康复了，去孩子生活的大城市享清福哩！

       点赞老肖！祝福老肖！

         ……

     二十年以后，我若有老肖的这般清朗，实乃幸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