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回忆(原创) 之十四

我梦中的拖配厂

文/雨村人

      我还在上小学时，那场骇人听闻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到处是大字报，到处是宣传标语。画着大铁榔头的巨锤砸着下面几个类似小鬼一样的走资派，工农兵的大铁拳举的高高的，下面画着一帮牛鬼蛇神地富反坏右被革命群众批斗的爬在地上磕头求饶。那些写着密密麻麻的大毛笔字，小毛笔字的大字报贴的墙上门上，厂房上甚至大树上都是。你今天贴上了他明天又贴上了一层，层层码码的好厚一层，有的人家晚上偷偷揭下这些厚厚的大字报，拿回家用水泡上两天，然后扣个脸盆，或是大盆，涂抹上厚厚的纸浆，晒上两天揭下来就成了厚纸盆，实用的很。甚至有人用这些做成了小船，涂上绿漆白漆就成了漂亮的小船，和真木船一样能在水里划的，坐上人也很安全的。

      我们小孩子最爱瞧热闹，几个要好的同学常常是大街上看大人们揪着那些原来的厂长、校长、局长、县长、书记们在游街。高高的大纸帽上面写着走资派、叛徒、特务、反革命分子的大黑字。当时我们心里想，原来这些当官的都是坏人呀。批斗他们真的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可是当我看到革命小将们用大门板上面拴上细铁丝挂在当时的县委书记宁列、县长南曲的脖子上，汪汪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他们痛苦地咬牙难忍时，心里又觉的这种群众斗争有些残酷无情了，对他们的遭遇暗表同情。

      拖配厂当时叫大修厂，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席卷了全国的各个角落。这里的革命群众也不落后于任何地方的革命热情。锣鼓喧天地集会批判，摇旗呐喊地革命行动。生产停了下来，工人们顺其自然地分成了两大派组织，都说自己是革命的，对方是保皇派。甚至夫妻双方，兄弟俩，父子俩反目为仇，回家吃饭也不忘互相漫骂攻击对方的。有的闹的打斗起来，离婚的，断绝关系的，真的是革命利益高于一切。

      拖配厂当时的厂长书记们也同样地遭受这革命的洗礼，被下到车间劳动改造。我记的当时有个叫赵仁文的厂长，是个老革命转业军人，晋东南人。长的胖胖的一脸如来佛像，人很和善，和人说话时总是带着微笑的模样。反正我见了这样的人感觉很亲近的。一点也不怕他。他曾摸着我的头说:“要好好读书，听你妈妈话，不要贪玩啰！”

      这样的好人，同样逃避不掉群众斗争的革命行动。他遭受了大会批，小会斗的各种经历。在批斗会上他总是低头不语，不卑不亢地默默接受群众的批斗。我总是不明白，这样一个战斗英雄，这样一个横眉冷对敌人的八路军指挥官。当年是何等的英雄威武，在一次战役中，时任八路军团长的他在包围了敌人时，被敌人的假投降欺骗了，牺牲了好多战士。怒火填胸的他端起了身边战土的机关枪，突突突……地一阵扫射，击毙了假投降的敌人，为战友们报了仇。而他的莽撞行动却让他被降成了营长。转业到地方工厂里来了。就是这样的党的好干部，却遭受了骇人听闻的革命批斗。在多次批斗后，为了表现更加革命性的行为，当时的一个群众组织竞把他关进一个黑房里蒙上头，装进麻袋里，几个人抬起来又摔下去，一次一次地摔他，让他交代莫须有的罪名。这样残忍的法西斯行为也是革命行动，我真的为当时的这些人感到羞耻。以至于后来进到厂工作后，再见到这些个据说参加过批斗的工人师傅们时，我的心里总有一丝丝的紧张感，觉的这些个好人的阴暗面太不可思议了。平常总是离他们远远的。人性的表现总是让人汗颜，我并不是在咒骂这些个当时的革命人，也许做为他们来说，阶级斗争的战场，正是革命考验他们之时，宁左勿右的革命导向使他们迷失了自我。事后一位当时在场的师傅就说，当时也觉的有些过份了，可这是革命行动，也就觉的理所当然地是革命行为了。后来历史的进步，我也就理解了革命群众当时的觉悟还是很有革命性的，身在其中才知其所以然。

      后来再见到赵仁文厂长时，他己是无职无权的八贤王了，工厂里和工人师傅们打成一片地干起活来，他还是那样地乐呵呵的，见人说话一脸慈祥微笑。人家说共产党员是用钢铁铸造的，他这样的人就是真正共产党员，这样的革命先辈们遭受同样命运的又何止千万，不过他们都有一颗忠于共产党的革命红心，对党不忘初心，对毛泽东思想无限拥护，我真正理解了为什么人民那样热爱党，热爱毛主席的阶级感情。这正是共产党的英明伟大正确之处。

…………待续之十五

2019年12月20日于北京三春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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