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近代哲学宣称要对人类理性做彻底的批判,康德的哲学回答了“纯粹数学如何成为可能”、“纯粹自然科学如何成为可能”的问题,没有涉及神话、语言、宗教、艺术等人文学科。符号论美学创始人卡西尔,致力于为人文科学奠定一个坚实的认识论基础。他宣称必须把康德的理性批判变成文化批判。
认识论的研究起点应该是人类智慧的起点:语言与神话。神话思维,是一种隐喻思维,它是人类最原始的思维方式,是人类最早认识世界的一种手段。卡西尔提出了符号论。符号的基本特点,在于把感性的材料抽象到某种普遍的形式。
人是使用符号的动物。人与其他动物的根本区别在于能以符号的形式解释世界,能够对世界做出主动的解释,从而形成了人类的文化体系。
艺术具有情感表现特征。美国著名美学家苏珊.朗格认为,艺术,是人类情感符号形式的创造,非推理性符号。它表达人类内心的感受,使我们认识到主观现实、情感和情绪。所有的艺术,包括诗歌,都要达到艺术抽象。断绝与现实的一切关系,使之与自然相脱离,创造一种幻象。
艺术是幻象,是一种虚幻的实体,有以下几个特征:直观性,直观性是它整个存在。奇异性,摆脱真实事物的纠缠。他性,真正的艺术品都有脱离尘寰的倾向。
黑格尔用所使用的材质不同来划分艺术的门类,而符号论美学家,用幻象的不同来划分艺术。
诗歌艺术的基本幻象,是虚幻的生活。从根本上来说,诗不同于普通的会话语言,它是创造一个虚幻的生活。它并非照抄发生的事实,并不要与真实的事物,事件,人物或经验的外观等同。诗歌的第一行就应建立起这样的幻象,使读者刚一入读,就立即从现实转到虚幻上来。诗具有双重性格,既是全然可信的虚的事件的一个细节,又是情感方面的一个因素。
叙事体文学的基本幻象,是虚幻的记忆。记忆是意识的组织者,是历史的真正制造者,而不是记录历史。回忆一件事情,就是再一次体验它。记忆筛选材料,把它们组织成一个颇有特色的事件,再现出来。
虚幻的景致,绘画艺术的虚幻空间形式。虚幻的力,舞蹈艺术的基本幻象。虚幻的时间,音乐的基本幻象。虚幻的现实,电影艺术的基本幻象。
卡西尔在批判艺术的摹仿说与表现说的同时,提出了一个著名命题。艺术不是对物质世界的模仿,也不是强烈情感的流露,而是对世界的发现。艺术家是用现实的材料,依照现实本身的形状塑造出一个意象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新解释,因而是一个新世界,一个新发现。当某种情感被完美地表现出来时,人们就说,这件艺术品是优秀的。艺术品是表现性的。但艺术并不就是艺术家个人内心情感的流露,而是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而这也就驳斥了自我表现论。
艺术具有生命的形式。苏珊.朗格认为,符号艺术,它若要激发人们的美感,就必须以情感的形式展示出来。他必须使自己成为一种与生命的基本形式相类似的逻辑形式。比如运动性,有机统一性,节奏性,生长性等等。一个生命现象,所以能持续不断地存在和发展,就在于它按照各种方式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生命交换。艺术,具备节奏的模式。艺术形式与生命形式有着相类似的逻辑形式。艺术的特征与生命本身的特征之间的这种关联,使得艺术看上去像活物一样。像是创造出来的,而不是机械的方法制造出来的。
艺术的基本幻象,使得不同门类的艺术之间相互区分开来,各门艺术之间虽然也有交叉和类似之处,但是在艺术中,并不存在着美满而和平的婚姻,存在的只是成功的强奸。
法国诗歌一个突出的特征,就是它的音乐性,语言艺术对音乐的吸收。奈瓦尔,波德莱尔,阿波利奈尔,魏尔伦……他们无不吸收音乐,节奏感强烈,余音袅袅。这一点上,普雷维尔,更为突出。他的诗歌,被说成谣体,谱成曲,传唱至今。而美国的摇滚歌星,鲍勃迪伦,他的音乐作品,显示出了他对诗性的追求。他的歌词,诗味浓烈。
诗,虚幻的生活。但丁《神曲》,但丁在维吉尔引领下,进地狱,入天堂;歌德《浮士德》,浮士德博士的生活就是上帝和撒旦的一个赌注,魔鬼赌他会满足,而上帝赌“不”。美国后垮掉派诗人布劳提根的《搭顺风车的加利利人》中的人物,除了作者本人,都是虚构的,还虚构了场景、情节等等。
大友《莎乐美》,也是“虚幻的生活”,“幻象”的实践。
莎乐美
1. 顺风车
想搭顺风车的人
不停地招手
谁都不带
我喜欢看一路的风景
看它们掀起的风暴
静静地
一个人看
莎乐美搭车除外
可她没有出现
一直没有出现
2. 认错人了
她家房门被撬
翻动不大
金牌子不见了
32克重
牌子上释迦摩尼佛头像
刑警大队技术员勘察现场的这段时间
我和她聊了起来
你是莎乐美,我说
莎乐美?她说,不
我不认识
3. 冒充莎乐美
和我住一个小区
她和大妈们跳广场舞时
我认出了她
她女儿外地读书
她老公外出打工
我们旅游
共住一个房间
第二天清晨
她一脸的不悦
问她为什么
她说受不了我打呼噜
哦你不是莎乐美
4. 大妈们
晚上八点
老婆用小推车
推着电烤箱大小的音响
去楼下的小广场
每天每天
在家里
我能听到哐啷哐啷的鼓点
能想象出十几个大妈
莎乐美一样
扭动腰肢
5. 莎乐美不要我的人头,却......
摇身一变
莎乐美成了诗人
我们互加微信
她说找了我两千多年
从以色列找到波斯
从波斯找到中国
她一口气说出我曾经用过的名字
鲁智深,贾宝玉,雪山飞狐,一往情深......
这些我统统不记得
我是大友
酒鬼大友
色鬼大友
一天她过来找我
大友,她说,我在你单位门口等你
我只好乖乖地出来
我有点怕她
怕她像宰掉约翰一样宰掉我
她猜透了我的心思
“我没有杀死约翰”
“盘子里谁的人头?”
“猪头”
经不起诱惑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我们各自洗了洗
穿上衣服
她突然冷脸和我说
“除了我,你不可再碰别的女人
让我知道了
我不要你的人头
但要剁掉你的鸡鸡头”
我吓出一身冷汗
6. 农家乐
莎乐美
约了耶稣
和我
我开车
我们一起去农家乐
酒桌上耶稣谈到了天国
他说富人进天国
比骆驼穿针眼还难
我不是富人
但回想自己的一生
自感罪孽深重
我哭了
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失态
7. 美人鱼
莎乐美想看看长江
我们乘坐520路公交车
在长江大桥南桥头堡站下车
再从堡内楼梯下桥
站在江边
我想到河伯
想到那句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泾流之大,
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庄子飘然而至
莎乐美眼拙
我一眼就看出
他是穿着庄子外套的耶稣
我还记得那天
莎乐美的披肩
血红血红的
莎乐美说
耶稣,你能把水变成酒
能把我变成美人鱼吗
耶稣手指江水
莎乐美跳了进去
她变成了一条日本锦鲤
约摸七八斤重
摆摆尾巴游走了
头也不回
大友
2019.12.15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