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看看二姨》
邢昊
我高中毕业后
到省城太原
求二姨和
当局长的姨夫
给我找份工作
好话都说尽了
他俩也没开尊口
一九八九年
我爸突然
患了食道癌
我再次求到二姨门下
她一个子儿
都没借给我
三十年没见了
今天我突然
想去看看
八十高龄的二姨
这次啥都不求
只因我妈去世后
我想妈心切
我二姨长得
和我妈简直太像了
原音：
读到这首诗之后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看看吧！我已经给数位朋友朗诵过这首诗，没有真正贫穷过的人不可能知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能到什么程度。
好的口语诗就是这么绝！这么牛逼！把你隐藏起来不为外人知道的伤疤揭掉，然后展览文物一样展示血淋淋的往事。那血顺着锈迹流淌，你还要在伤口上面再撒把盐。如果防腐剂使用得当的话，这刻骨铭心的痛时刻就会处于保鲜状态下。哪怕只是稍微有点牵扯，就必然会撕心裂肺的疼！仿佛刚刚发生，颜色还新鲜着呢。并且还要咬碎牙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咽，若有人问起，还要辩解：亲情嘛，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吧？不是吗？你说的连一点底气都没有，句句还都是疑问句。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举手之劳的事，可为什么就是不帮你呢？骨头里的蔑视，越亲近的越遥远！因为他们害怕你的贫穷。老话说救急不救穷。这会成为他们嘴上和行动上的金科玉律！始终不忘初心，你越穷他们越看不起，不是看不起，是看不见你！
更甚至他们冥冥中知道你的善良，即便有朝一日你咸鱼翻身了，他们当年有一万个对不住你，你也会给自己找一万零一个理由来谅解他们。最起码你会说：不然我和当年的他们岂不一样了吗？
对，因为无论何时，你有人性，有亲情，知道那是母亲的亲姊妹，曾经她有多么冷酷无情的拒绝你的求助，今天因为那一张相似的脸，你就有多么迫切希望见到她，哪怕时隔三十年。
打断骨头连着筋嘛，所以你才会在时隔三十年后打个电话给二姨，说我过几天去看您。放下电话（就像放下屠刀，对自己的过往），边流泪，边絮絮叨叨犹如对父母叙说……
写下一段文字，手肯定哆嗦了吧，第二段要不要颤抖着继续写？自己前途未卜放下少年的羞耻和尊严，近乎跪求，就像虔诚信徒跪拜教主，给我一个希望吧。您打量打量这个您一母同胞亲姊妹家的孩子，您给我一个希望，我真的可以还您一辈子的一切……
好吧，我拖着破碎和无奈走到一九八九年，我一直可以告诉自己坚强和不放弃的擎天柱突然有可能会失去，您知道吗？我的父亲患了癌症。
没有给我找工作不算什么事儿，您那么忙那么多事情。不能因为我这个没出息的小孩子耽误您的宝贵时间。讷…讷…讷…这次我又来求您，我身后站着的父亲，我的爸爸，那是您一奶同胞亲姊妹的丈夫，您肯定能给个希望，给个可能吧！
不致于这个世界如果还有良心的话，我真的担心您有一天不安起来怎么办？
您说，没有钱。一个子儿都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
孔乙己还能排出九文大钱装阔气，即便是被丁举人打折了腿落入每况愈下的悲惨境地之时，也还能从兜里“摸出四文大钱”。
您却告诉您的亲外甥说：一个子儿都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
一个子儿都没有，我回家如何对母亲说您的一个娘生一个爹养的亲姊妹对她的亲外甥您的亲儿子说她一个子儿都没有？？？嗯？我怎么说？二姨？
一个子都没有？父亲面对着儿子极力掩饰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绝望。把头低到裤裆里的我已经被泪水淹死……
我有个屌用，一个子儿都没有？苍天小儿，我为何活的如此苟且？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所有人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你又让这一切艰难，你是何居心……
三十年如一日，想去看看二姨。您还有当年面对亲外甥求您找工作时始终不开尊口的从容和淡定吗？您还有当年俯视这个只为求您借点钱回家救我爹命时的不屑和冷漠吗？
泪洒键盘上，电脑屏幕上离开我很久很久的母亲的慈祥面容模糊中似乎是二姨，她说：儿啊，你来看看我吧……
我这次一定不会求您任何事儿！八十高龄的二姨，您如此长寿，真好！您的秘诀和亲姊妹分享过一次没有？
如果有朋友圈，您估计分享的时候会先把亲姊妹设置成不给看的那一部分吧。
我想我坐在您面前，您是我妈妈的亲姊妹，您和我妈妈只有一个妈妈，您是您妈妈的孩子，我妈也是您妈妈的孩子。您像我的妈妈，您像我妈妈，哦，我差点忘了，您还是个妈妈！您也是个妈妈！
妈妈……
2019.9.5日凌晨两点五十五急就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