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串风铃》
作者/赵香莲
主编/玫瑰

风铃在屋檐下挂着,有风吹来,风铃哗啦啦狂响,风稍弱,她的响声也减弱变调了,呜——啦啦……呜——啦啦……发出阵阵凄凉的如哭如诉的声音,仿佛是疯妈在沉沉的黑夜里凄婉的吼声……
我的爸爸是一位特别老实特别善良善良的跟个傻子一样的男人,36岁没讨上媳妇,迷信的爷爷通过抽签算卦给爸爸娶回了疯妈。疯妈22岁,长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由于癫痫病屡屡复发显得呆滞无语,她的左胳膊因小时候烧残不能伸直,总在胸前卷缩着,手指全无像个秃锤子,全凭右手来维持简单的自理能力。大脑还比较清醒,一家人吃完饭,洗锅刷碗都是她的事。时隔一年不见她怀孕,奶奶带她去检查,才得知她幼年被人强暴过,子宫严重受损失去了生育能力,为此一家人好后悔啊!爸爸离了几次婚都没被民政批准,一家人过的死气沉沉很淡漠很没劲儿的生活。爷爷放羊,奶奶种地 ,爸爸打工,疯妈在家里照门,到了中午或晚上,她用右臂夹好几趟柴禾放到灶台旁才够做一顿饭烧,有时还给烧一锅开水。癫痫病发作也没人理,醒过来自己坐起有时会把裤子尿湿呆呆的木讷的再把嘴角的白沫子擦掉。

奶奶说,有一对南方养蜂的侉子夫妇,膝下有一女,想要个儿子,正赶上计划生育的风头浪尖上,所以这对夫妇飘游全国四海为家,把一路上生的三个女婴分别送养在山东、新疆和内蒙。我是她们的第四个女儿,奶奶给了我亲妈200块钱把我抱回了家。疯妈看见我笑了,笑的流出了口水。奶奶出地里干活,让她喂我羊奶,她按时按点喂我,喂完还把奶瓶刷的干干净净的。疯妈嘴对嘴給我嚼馍片吃,晚上搂着我睡觉,我在她的臂弯里感觉暖暖的,有时我矫情的哭闹,乱蹬乱挠的小手拽住疯妈的头发,疯妈疼出两眼泪水也舍不得拍我一下,晚上,我尿湿了床铺疯妈睡上去让我爬到她柔软温暖的肚腹上睡觉,我呼她吸相呼相应脉脉相搏。我认住了疯妈,见不上疯妈我就哭闹,疯妈用右臂夹着我满院疯跑,我笑疯妈也笑,爷爷奶奶爸爸都笑。
我上了幼儿班,在学校里想疯妈想的我哭鼻子,老师哄着我分散我的注意力。疯妈在炕上想我想的放声大哭,她哭就要挨我爸一顿打,打的她鼻青脸肿甚至抽风。
一个礼拜了,奶奶接我回家,疯妈在房后的村道上放眼欲穿地望着我,看见我她惊喜的大呼大叫!我扑进疯妈的怀抱,疯妈亲吻我的脸。我的泪和疯妈的泪交织在一起,流进嘴里感觉咸咸的。再后来我转到了市小学学校读书,奶奶租了房子靠捡破烂为持生活陪我读书,疯妈一如既往的每天在路口等我,等到太阳落山天变黑见不到我她就大哭,一哭就要挨打,挨打马上犯病抽疯,久而久之疯妈哑巴了更痴呆了,以致丧失了自理能力。

放暑假了,我和奶奶回家,疯妈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想抱我抱不动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她讨要回来的红苹果给我吃,我吃几口给疯妈喂,疯妈摇摇头抿紧嘴一口也舍不得吃下。我用手捋她那蓬乱脏兮兮的头发,我让奶奶给她洗头发她挣扎着不让洗,我用小手给她撩水洗发她一动不动的让我洗,洗完了我又给她梳理好,原来疯妈一点也不丑,乌黑的头发,浓浓的眉毛,黑葡萄似的眼睛和永远也晒不黑的白皙的苹果脸,就是眼神呆滞神不守舍怪怪的样子。
放寒假回家,疯妈没有在路口等我,我推开黑暗的小土屋的门,欣喜若狂的叫了声,“妈 ——妈妈!”屋里黑呼呼的没人回答也没有动静,她那黝黑的一卷旧脏铺盖也不见了,我问爸爸要妈妈,爸爸说:“有一天傍晚,妈妈在路口等我 回家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儿,她咿呀奔跑着被迎面的小车撞倒……她躺在血泊里,风铃握在她右手里,血染红了风铃……爸爸把风铃交在我手里,风铃上的血迹斑斑驳驳,风铃都是她从垃圾里捡的花花绿绿的纸片,然后用细米丝穿成串儿挂在脖子上或拿到手里,等着我回家送给我的礼物。
我拿着风铃扑倒在疯妈的坟头上嚎啕大哭!“妈妈啊!女儿永远爱您忘不了您!这串风铃是您的身躯和灵魂,她永远牵挂着女儿的心。
风铃呜啦啦呜啦啦的响着,那是我的疯妈妈再悲哀的哭诉!妈妈——妈妈——女儿想你啊!我紧紧的抱着风铃,嘴唇贴着冰凉的若有血腥味的风铃,这一刻我仿佛挨紧了妈妈圆润光滑的脸胧,久久的不要分开不要分开!我的泪和妈妈的血交织在一起,风铃更加鲜艳绯红了!风铃响着,似笑非哭,我看见了笑声中的疯妈抱着我疯狂的飞跑——我叫着妈妈——妈妈——风铃伴着我的吼声歇斯底里的震撼着荒凉的旷野。
作者介绍:
赵香莲,鄂尔多斯达拉特旗文联作协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协会会员在《长河》《鄂尔多斯文学》《鄂尔多斯兴泰置业》《中国西部散文》《中国诗歌精品网络》《冯春生小小说集》《岭南作家》等刊物发表多篇小说,散文,诗歌。多次评为优秀会员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