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怀
作者◎杨开华
细算起来，离开故乡已四十五个年头了。但时常还是眷恋着家乡。尤其是随着时光的流失，步入老年时代的我，更有一种对故乡的眷恋。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父老乡亲们，时时在我脑子里翻腾，连做梦都还在和童年时期的伙伴们一起玩耍。但自从故乡成为我一生的记忆之梦后，却与我渐行渐远，唯一使我难以割舍的是乡音未改，已成为一种永远怀念故乡的情怀。
离开故乡这么多年，中途也不是没有回去过，那都是大哥病重、父母过世匆匆忙忙地回过故乡之后，就再也没有“认真"的回到她的身旁了。究其原因，是我选择了测绘兵这个特殊职业。常年奔波于西南边陲的青藏高原执行特殊任务，挣了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的美名。加之父母不在，妻儿也随军到成都来了，按规定就没有探亲假了。弟兄姊妹家有事，也是速去速来。直到2019年的春夏之际，我也退休了，闲下之余便决定回老家待一段时间。走一走看一看生我养我的地方，毕竟根还在那里。
但是，当我回到久别的故乡那一刻，却怎么也激动不起来。这哪是儿时记忆里的故乡呀！这里，昔日的风光荡然无存，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虽然偶尔也能见到几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但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眼前几乎是一片荒郊野林，连路都找不到了。村子里见不到几户人烟，多数房子没人住。烂的烂，倒的倒，剩下一个光架架。蜘蛛织网，藤蔓缠绕，房顶长草，犁耙高挂，镰锄生锈，雀鸟都在屋檐下筑巢繁衍生栖了。破破烂烂的坛坛罐罐零零落落。如果不是墙壁上偶尔还残存几张破烂不堪的日历之类的张贴画，谁也不曾想到这里当年的热闹与辉煌。
在我的记忆中，这里的梅家塆杜家咀大院子，当年是一个充满欢乐，充满祥和的世外桃源。四合院子一层又一层，周围竹枝翠柳，绿树成荫，溪沟边的泉眼冬暖夏凉。村里的人们都在这里来担水煮饭洗衣纳凉。村社的大会小会都在这里开，还是村里的夜校和文化阵地！白天集体劳动生产，晚上夜校扫盲班满堂座；我们一帮男女青年自发组织的文艺宣传队，晚上就在这院坝头排练节目，唱歌跳舞，演小品，唱京剧。记得当时排练的节目有：“北京的金山上"、“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等。服装幕布都是自筹资金解决；大队的团支书还带我们到各社和外村去巡迴演出呢！那段历史至今还记忆犹新。
最使我难忘的是我家旁边那口池塘，绿草青青杨柳依依，中间那个红旺子石成为我们游泳的天然跳台。塘里莲藕举红烛打绿伞，父亲放养的几十尾鲤鱼排队穿梭于荷花之中。每到夏天，我们几个小伙伴趁父母在家歇凉时就溜出来，赤膊光腚的跳进池塘，无忧无虑的游泳打水仗。时不时还洣一下水，看谁在水下面待的时间长。尽情地游呀玩呀。就这样快快乐乐地渡过一个又一个难忘的夏天……
这种山村的快乐生活使我觉得很舒服，快乐无比，悠然自得。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学业也中断(因文革期间院校大门关闭)；回乡耕田犁地，抢水栽秧，春播秋收肚难饱的时光太难熬了！久而久之便产生了欲跳农门关的念想。可升学路堵死，参工也无望，接班更没有那个祖承，唯有当兵一条路。还好，这年的接兵部队说是高原测绘兵种，一要身体好，二要文化高(最低是初中文化)。我刚好高中毕业，报名体检过了关，正审也没打下来。入伍通知接到时不用说有多高兴！穿上绿军装，告别生我养我的小山村。临别时，村干部和乡邻乡亲们都来送行。前院后坝人来人往，锣鼓鞭炮齐鸣！父母的嘱咐，乡亲们的祝福我一一记在心上。父亲走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说：二娃，当兵光荣，去吧！家里有我和你母亲。到了部队要听首长的话，练好本领，保卫祖国，早把立功喜报寄回家！可别忘了生你养你的地方哟，这里才是你的家……父老乡亲的话凝聚成无声的鞭策和鼓励。望着大伙送我的情景，离别之情意从心底袭卷而来。顷刻间喜极而泪滴，眼里几乎溢满了泪花。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已的情绪。直到最后那一瞬间也没掉下半颗泪滴。那一刻，我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心，到了部队不干出一点名堂来，绝不回来见“江东父老"，绝不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
随后，毅然转过身，在村干部和哥的陪同下，迈着轻快的步伐。在一片锣鼓鞭炮声中，很快就把老家那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抛得老远老远……
就这样，踏上了风雪高原的征程。爬冰卧雪二十载，转业地方工作二十年。岁月人间促，时光荏苒，不觉一转眼就已离开数十余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久别的故乡，没想到竟是这般景象！
更令我哀叹不已的是，当我穿过荒田沟和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冷飕飕的进入另一处当年经常光顾的李家院子时，立刻又使我陷入了意外的感觉之中……
童年时，这里本是一处热闹得很的大院子，可昔日的景象荡然无存。当年那些熟悉而又亲切的笑脸再也找不到了？尤其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已全没踪影了。不用说，他们已在打工的浪潮里托起了遥远的一片繁华。如今在这个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已很难找到一个熟悉的同龄人。出现在眼前的世事变迁，已显得更加的沧桑与陌生。
院子不远处的那口堰塘，当年抢水栽秧全靠这口塘蓄水哟。如今，已全被污泥填满，白天装太阳，晚上装月亮。几只小鸡偶尔在草丛中觅食扑虫外，留下的依然是一片凄凉和落寞。地坝中间杂草丛生，当年碾场晒谷磨得溜光的青石板，青一块紫一块的长满了青苔。尽管我小心翼翼地从上面走过，还是险些摔了个“脚朝天"。
特别是那几垛径风雨浸蚀的残垣断壁，光秃秃的，垮兮兮的，苍凉无声似乎已让鲜活的一切在这里销声匿迹。但让我仍然能遥想到这里曾经有过的生命欢歌，仍能遥想到童年的伙伴，当年曾留下的那些欢蹦乱跳的奋争与不甘现状的印记。曾经的一草一木，而今已完全改变了模样。但时光的流逝却依然没有泯灭记忆；没有泯灭记忆中的那一张张天真无邪们笑脸……
童年时期那些伙伴呢？一个个早已远走高飞了。没有“高飞"也不能高飞的，自然而然地接了祖祖辈辈的班，披星戴月地在播种希望的田野上。有的已让生活的压力和劳苦奔波使满头鬓霜皱纹深沟了！有的劳累成疾，彻夜长眠于这片黄土地！有的虽然像残垣断壁似的貌视坚强，但生存于世实则仍藏着伤心携着斑驳的维艰。许多想要的结果总是事与愿违，甚至少不了往事烟云的人生磋砣岁月……
而我这个不起眼的平凡人家，人生旅途虽不像眼前这些残垣断壁，但还是有曲折坎坷的沧桑岁月，我就是石缝里的一颗小草，无论风吹雨打，狂涛恶浪，总是争扎着向上，不能撑起一片蓝天，但凭自己的坚强毅力淌过人生的河。笑看岁月中的得失，唯有故乡这片黄土地是我最敬仰的地方……
站在村头的那棵老黄葛树下，久久地凝望着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直到一弯新月从东山升起。我才迈出了回程的脚步……
2019.12.12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