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久的眷恋
作者:赵香莲
主审:珊珊
我生在乌拉山部落果园嘎查,村庄紧挨着100国道和京藏铁路,东南方不远处有一弯儿湖水映照着小山村。村里绿树掩映,百草环抱。小时候我们悄悄的跑进百草原,若不是大人们把一人多高的野生枳箕边走边挽成疙瘩做路标,真也就寻不见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初春,绿油油的马莲舒展着尖叶早早的出土了,百草探头星星点点,点缀着沉睡了一冬的大草原。马莲湖的冰开始融化流凌了。潮湿飘逸在空气里,浓浓的淤泥味和鱼腥味儿扑鼻而来,酥冰相互亲吻碰撞着,发出嘭嘭的响声,有胆大的青壮年要过湖的对面办事访亲,嫌绕道太远,就用一根长木棍撑冰一跃跳上了冰片,木棍做桨向前划行,还得左顾右盼把周围的小冰扒拉开防止撞他的冰船,一旦有比他的冰船大的冰,他赶快跳在了另一块大冰上,周围的小冰包括刚才浮他的冰片,来不及拨开并与他跳上的大冰相撞,咣当一声,溅起冲天的水柱,小点的冰粉身碎骨随流款款循环或涌入了二黄河。他的冰船纹丝不动,但也有几分心惊,想想一旦撞碎,划冰人不就去见马克思了吗?可是农家汉子天生就勇敢倔强,有超人的胆量和必胜的把握。直到划行半里水路,才能安全到了对岸。
天一天比一天暖和,冰全化成了水,湖开了。绿澄澄的水面上,拖着农人们的板船、划子,湖底杂草丛生有各种鱼儿畅游,农民们撒网扑鱼,约摸捕够自己吃的和送礼的也就收网不抓了。但外村人是不允许进湖捕鱼的。马莲湖只属于牧业队的地盘。当时没有买的卖的,湖里的鱼也不多,政府更不让搞投机倒把,生就是农牧民,以放牧种地为主。那乳黄肥壮的开河鲤鱼和扁瓜鱼炖上一锅别提有多香了,可主食就是高梁面做的紫色的窝窝头,但也不觉得多难吃,写着想着口水垂涎嘴边。记得,爸爸捕了门扇大的一条鮸鱼,吸引了全村人观看,鱼嘴向我家小锅口那么大,黑洞洞的,嫩红的胡须手指那么粗细,俩只黑枣大的小眼向里面抠抠着,怪怕人的,扫帚似的尾巴不时的拍打着木板,溅起丈把高的水珠儿。有人说:“老赵你可发了财了,拉到包头至少得卖200块钱!”那时的200元相当于现在的10000万元吧,因为我家3元钱能过年,还把年货卖的齐齐全全的。 听了老乡的提醒,爸爸笑笑而已,老实的哪敢去包头卖鱼了。妈妈炖了一初莦锅鱼肉,叫上全村的男爷们一起吃鱼,大家吃的狼吞虎咽,临了还剩下许多。鱼骨抹上泥盖了一个兔棚窝。

夏天,天热了水晒温了,大人们顶多去浅水湖里洗洗澡,而我们这些小顽童整天泡在浅水湖里,玩够了再走进百草原,大小孩给猪打猪草挖野菜,五六岁的钻进百草原拾鸟蛋捉小鸟。我生来胆小,不敢进湖里游泳,就在湖边的死水洼里玩水,水被太阳晒的暖暖的,浅水处爬下露出了屁股。回到家不几天,全身长了带疱黄水疮,奇痒,抠破了流黄水还痒痒的特难受。爸爸挖回了湖畔的马莲根土隔点硫磺,搅拌成糊状糊在我身上,感觉凉凉的,止痛又去火,没用几天就好了。马莲根土还治牙疼,哪疼糊哪儿,当时就止住痛了。偶见稀少的白马莲花还治月季病。
马莲开花了,蓝蓝的一片,条型的绿叶捧着天蓝的花朵,映衬着平静的水面。马莲湖畔清香四溢彩蝶翻飞,招来蜜蜂嗡嗡采蜜,蛇、鼠乱串、百虫争鸣……
得了一场皮肤病,妈妈再也不让我到湖畔玩水了。于是我走进百草原,不全是为玩,家里养着2头母猪,一天得担两筐猪草,才能完成家里赋予的任务。

初秋的百草原,千姿百态色彩斑斓,蒲公英锯齿似的条叶扒着地皮平地舒展,桂黄色的小花儿点缀着碧绿的大地。蓝花是苦菜花,红的是野豌豆花儿;紫的是棍棍草花儿;橘黄的是苦豆子花儿……还有很多草叫不上名的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儿。这些绽放的百草花儿,无疑给大地增添了色彩,释放着芳香。二尺来高的有深绿的碱葱草,浅绿的猪尾巴草,深黄的河必疏草。乳白的枳箕花开放着,倘若人从枳箕林里穿过,碎粉粉的花蕊顶一头两肩,甚至眯瞪到眼睛里。我们4个女伙伴,5点放学后,一人担一担红柳筐子拿一把锋利的镰刀走进百草原,不一会功夫每人割满了插系两筐猪草,剩下的时间在百草原里嬉戏,或捉蝴蝶、或逮蜻蜓,有时无聊的去挖獾子洞,最实惠的还是寻找野鸡蛋,我们手拿木棍在草丛里乱打乱跑,碰到蛇赶快绕开走,一旦被蛇咬了得剜一块肉,要不蛇毒扩散在血液里就至死无活了。每天准能碰到几窝孵化小野鸡的大母野鸡,她悄悄的在草丛里卧着,一听到动静呱呱惊叫几声扑棱棱的飞跑了,我们拾起十三四个青皮野鸡蛋,兜在上衣里,用两个袖管扎紧再拔几根枳箕草拴成套子,挂在脖子上,瘦弱的肩膀挑起上百斤重的猪草,脖子上挂一兜子野鸡蛋跟着枳箕路标吃力的走着,走会儿歇会儿全身是汗。落日的余阳披洒在我们幼小的身上,头顶盘旋着一圈的蚊子,蚊子的歌唱吹打声伴我们走回了家。妈妈在煤油灯下照着蛋,有儿子的让老母鸡孵化,没儿子的蛋用油煎着吃,或腌制成咸鸡蛋。过了十五天,小野鸡和家小鸡出壳了,老母鸡总是瞪圆眼盯着这3只和她长的不一样的细高腿的小野鸡,上前闻闻再咯咯的叫几声,最终还是亲昵的搂进她温热的怀里。有时她啄只小虫咯咯咯的舍不得吃下,让小鸡吃。小野鸡野性不改,总是竖着细高腿伸长脖子,抖抖长起几根羽毛的秃肉翅膀,试试预飞飞不起来,更不跟家小鸡成群隔伙,孤雁似的寻觅着蚂蚁、蚂蚱等肉食动物。一天,天阴沉沉的,山鹰在半空中盘旋俯视着,母鸡咯咯咯的急促的叫着,小鸡听懂妈妈的话语,奔跑着钻进妈妈的肚腹,3只小野鸡不听鸡妈妈的话,傲慢清高满不在乎,站在一边金鸡独立,山鹰刷的一下俯冲下来,扑向了3只小野鸡,此刻,小野鸡啾啾的惊愕的向鸡妈妈求救,山鹰嘴衔脚抱好不贪婪的抓获了3只小野鸡,它蠢蠢欲飞,刚离地面一尺码,鸡妈妈抖开翅膀飞起一嘴,啄在了山鹰的眼睛上,她呱呱的狂叫着,仿佛咒骂着山鹰,瞬间飞起了一米多高,居高临下向山鹰冲刺啄去。山鹰眼部出血了,惊慌失措的撂下小野鸡扑棱棱展翅逃跑了。鸡妈妈把吓傻了的小野鸡搂进怀里,其他小鸡也来找妈妈了。母鸡四处放眼、惊慌失措的还沉浸在恐怖状态。那时我小,只是一味的夸奖母鸡厉害!现在想起来让我由衷的感慨!母爱是无私伟大的,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儿女。后来那3只小野鸡在我的呵护下长全了羽毛,飞进了百草原,找它们的亲妈去了。

冬天的百草原尽管无味,枯黄一片茫茫无际,但依然养育着成群的牛羊骡马。山里的牲畜群一波一波的穿越过高地的公路铁路,下了道基一溜下坡再走进了百草原。
冬季的早晨,牛吼马叫驴撒欢,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布勒门里的音乐声。无数群大小牲畜啃嚼着枯草,百草原是他们的粮囤和温床。天蓝蓝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茫茫草原里藏匿着上万头牲畜,大自然一方水土养育着一方人、畜。我们摸黑起床,蒙蒙亮走进大草原,牛屎一堆一堆好看着哪!如同妈妈蒸笼里的千层花卷一样稠密,我们挎着筐子,用手捧那牛刚拉的还冒气的黑油光光的牛屎,其实一点也不脏,一股草香味儿,拾粪的人太多了,牛群里有人,人群里面有牛马,不一会儿功夫我的手指冻的生疼,把手放到嘴边哈点热气捂捂手。捧满一筐倒在一个做记号的地方,要不然就让拾粪的大人讹去了。我和爸爸拾一堆,压一条妈妈早已剪好了的牛皮纸条,一早上能拾几十堆牛粪。太阳露头我就得上学去了,爸爸得往家里担一天。爸爸把牛屎码成塔字型,让风吹日晒,干了后烧火做饭冬天取暖全是它,一冬得备下一年的烧柴。爸爸把骡马驴粪担进自家的自留地里,春天种上土豆,到了秋天挖出来的土豆和小碗一样大小,爸妈乐的合不拢嘴。爸爸再把这些土豆一担一担的担回家。爸爸单薄的肩膀,担起了一座山包,有愚公的决心和魄力。

我们长大了,爸爸老了,爸爸苟延残喘的走上了天国的路……
我爱我儿时的百草原和马莲湖!早晨,牛羊哞咩叫。太阳出来,百草争艳鲜花怒放;微风吹过湖水荡漾鱼跃鸟飞;傍晚,马莲湖畔蛙声四起此起披伏。可是百草原已经云飞烟灭,似游云飘的无影无踪。牛马耕畜被机械所替代,圈养牛羊只供人类肉食,百草原成为万亩良田。过去,百草原养育着万千牲灵,如今,累累硕果供给广大的农牧民。 马莲湖,山水的蓄水池。不知哪来了一个老板,建起了糖厂,制糖的污水流进了马莲湖,湖里的蒲草芦苇根死苗断、鱼亡蛙绝,马莲湖白茫茫一片寸草不生没有了生机、还臭气熏天,闻的人恶心。好歹有位记者上访了糖厂,糖厂搬迁走了,乌拉山的山水改道直入黄河了。马莲湖开垦成下湿地,农民种植了水稻。
当今社会国富民强、盛世兴隆,却抹不掉我对百草原和马莲湖的热爱和眷恋。
百草原、马莲湖你是一副色彩斑斓的图画映入了我的脑海和心灵,直到永远永远……
作者简介:
赵香莲,鄂尔多斯达拉特旗文联作协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协会会员在《长河》《鄂尔多斯文学》《鄂尔多斯兴泰置业》《中国西部散文》《中国诗歌精品网络》《冯春生小小说集》《岭南作家》等刊物发表多篇小说,散文,诗歌。多次评为优秀会员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