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炖肉》
文：蓝水
喜欢午夜炖肉。
喜欢在夜深人静时，一边读书，一边闻炖肉的香味。偶尔停下读书，用铲子翻一翻猪肉，体会实实在在的幸福。啊，有肉吃的日子是多么美好！
小时候，没有电，更没有电灯。一般吃完饭，再出去和小伙伴们疯疯，就回来睡觉了。睡到半夜，憋尿醒来，迷迷糊糊闻到肉香。循味找去，原来是妈妈在偷偷炖肉。这时的睡意就没有了，嗓子里伸出一把小手，期待一块红红的廋肉。
妈妈好像知道我要醒来，我一出现，她的眼睛就盯着我，眼神里明显有一种默契，就是让我不要说话。我走到她身旁，用头蹭着她的衣服。妈妈蹲下来，交给我一只筐，我立刻明白了。提着筐，跟着她往山药窖走去。
那时候，农村每家都有山药窖。说是山药窖，实际上储存的也不只是山药，还有红薯、南瓜等。打开用青石板和旧毡子做成的窖门，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窖里储存的物品发出的特殊的味道。踩着窖壁上的土窝，逐渐下行，就到了窖底。顾不上窖里浓郁的气味，摸到最里面的右侧，装了一筐山药，就提到窖口正对的地方。这时，妈妈就拉起了绳索，把山药筐吊了上去。
当我依旧踩着土窝上去时，妈妈已经回屋了。我急忙盖好山药窖，也跟到屋里。妈妈正在洗土豆，看我进了屋，就用眼睛示意，我顺着她的视线一看，顿时惊喜万分，一个蓝花瓷碗里，有半碗瘦肉！我怀着无法形容的心情，扑向蓝花瓷碗。
我不知道那些肉是怎么吃下去的，现在回忆起来，仍只有一个“香”字。不，这些肉不是我吃下去的，而是它们如同活蹦乱跳的小松鼠，一瞬间钻进我嗓子，我甚至忘记了它们的味道。
吃完后，仍意犹未尽，还想在吃半碗。但我知道，妈妈是不允许的。那时，偶尔能吃上肉，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了。肉不多，得给兄弟姐妹们留点。这也就是为何妈妈深夜炖肉的原因了。
现在，爸爸已经仙逝了，妈妈在北京，跟妹妹一家住我的房子里。每次回新疆之前，都要到超市里，买一些排骨冻在冰箱里，让妹妹隔三差五做给妈妈着吃。以弥补小时候不懂事，造成的遗憾。
据妹妹说，每次给妈妈做排骨，妈妈总会先拿一个蓝花瓷碗装半碗排骨，放开桌子的一角，呆呆地看着那只碗。啊，妈妈老了，有点老年点痴呆，但她还记得我爱吃肉。她是怕我吃不上，特意给我留了半碗排骨。
回忆完苦难年代，我忽然闻到猪肉熟了的熟悉的味道。匆匆跑到厨房，急忙关掉火，也拿一个蓝花瓷碗，盛了了一碗肉，放在桌子正面。然后，我也盛了一碗肉，放在桌子的侧面。倒了两杯酒，放在两个碗跟前。我坐了下来，轻轻地举起酒杯，向坐在正面的人敬酒。我心里默默地念叨，妈妈，小时候您说您不爱吃肉，原来都是骗我们，现在您儿子有钱了，一个月能挣十几头猪钱，您别客气，放开吃吧！说着我一饮而尽，酒很辣很辣，辣得我眼泪唰唰直流。
眼泪打到地板上，溅起一个个水花，像小时候我喜欢在窗前看外面下雨，地上的水花。
2019.12.10
换一换
